风满楼就笑,说道:“你每次都说去死,但一次都舍不得打我。”
云儿回答:“不打伤患是医德。”
“可我伤早好啦。”
云儿又改口:“不打残疾是医德。”
说完她又觉得不够,于是又补了一句:“尤其不打脑残。”
风满楼就笑。
他那时睁着一双无神的双眼,哪怕什么也看不见,他也想睁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三千世界。
那时候风平浪静,那片地方前面种着一片麦田,风一吹过,一大片麦子呼啦啦的响。头顶那棵大树也响,生灵在风中发出了声音,风满楼虽然眼盲,但听见这些声音心情就会很好。
他就问云儿:“天晴吗?”
云儿敷衍他:“晴。”
“那天蓝吗?”
“蓝。”
“可惜我看不着。”
“可怜。”
风满楼就又笑了。
“你笑个屁。”云儿横了他一眼,道,“没见过眼瞎了还笑的这么开心的。”
“眼瞎而已嘛。”风满楼轻松道,“这世上还有人耳聋又眼盲,甚至还是哑巴。更有人生下来就残疾,我觉得我还算挺好的了,至少还是后天盲的,这些年看过的东西很多了。”
“你倒容易知足。”
“嗳,还是有点不知足的。”风满楼扬了扬头,看向比自己坐的地方高些的云儿,问道:“我其实挺想看看你什么样子的。你好看吗?”
“我天下第一好看。”
“嚯。”风满楼笑道,“那我还真想看看。”
——可他最后也没看到。
一转眼的空,烧灼声,房屋倒塌声,人们的惨叫哭喊尖叫声,恐惧和怨恨眨眼间溢满了他的耳边,取代了那片风平浪静。有人在笑,笑声疯狂,好似人间恶鬼。
那之后的事情,风满楼一概没有记忆。
他只记得那些屠村的人要云儿,他们说自己是修士,他们说云儿幸运,是被选中的什么之一。
是什么来着?被选中的什么来着?
他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很多事,但唯独记得云儿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当时一片混沌,他的记忆模糊,但唯独这一句话,他记得深刻。
“你会没事的,”云儿说,“你会记起我的,我一直在,我永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