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拿起茶杯,轻轻啄了一口,微微摇头,道:“你父亲也还在观望。当年元皇后没有留下子嗣,所以咱们的选择很多。”
谢千羽伸手接过一个季嬷嬷端来的托盘,将盘子里的茶杯拿出来,放在许氏手边,之后自己也找了个小杌子坐下,给许氏揉捏双腿。当今皇帝生了不少皇子,如今还活着的,有八位。其中,三皇子在外领兵,不参与政事;六皇子常年在外游历,不爱龙椅爱山河;再除了年幼的十皇子和十三皇子,目前有力气抢龙椅的皇子有四人。
太子赵汐,是皇帝的嫡长子,如今已然二十多岁了,却每日里碌碌无为,尽情女色之中,没有什么大的作为。如果不是生母是慕容皇后,外族家又是权势很大的慕容氏,只怕早就被废去太子之位了。
二皇子赵潮,今年二十岁,生母是齐国公的次女云贵妃,也是齐国公世子夫人苏氏的小姑子。赵潮为人八面玲珑,十分得皇帝喜爱。二皇子妃云氏就是云贵妃的亲侄女,可以说云家是绝对支持二皇子没错了。
五皇子赵潇,还不到二十岁,生母是四家之中后起的永安侯府魏家嫡女。五皇子文章十分好,年纪小小已然很得皇帝看重。
至于四皇子赵沁,他的生母没有人知道是谁,一直是被二皇子的母亲云贵妃养大的。很多人都以为,四皇子是二皇子一党,却没有人知道,他早就借着二皇子的名义在自己偷偷搜罗党羽。一个连侧妃都可以送给太监的皇子,若说他是毒蛇,都是辱没了毒蛇二字。
许氏道:“如今看来,太子和二皇子的势力最强,而且互相视为对手,已然过了几次招,二皇子赢的时候多。”停了片刻,她又道:“只是,元家也不一定就要拥护这二人。”
元氏点头道:“一如当年,先太子与七皇子斗得多凶啊,所有人都觉得,下一任皇帝一定出自这二人其中的一位。没想到,却是父亲扶持的五皇子登上了皇位,多少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许氏拉着元氏的手,心疼地摩挲着她手上的冻疮,语重心长地道:“你姓元,便与元家绑在一起了。谢征是个靠不住的,但他究竟是你丈夫,你要看好了他,谢家一旦走错了路,便会牵扯连累了你和两个孩子。”
元氏深深吸了一口气,母亲说的话,她是明白的,半晌之后点头道:“母亲放心,也转告父亲,请他放心。”她虽然被许氏宠爱着长大,那时候是不懂得防备丈夫。可她的丈夫深深伤害了她,所以,她不会再心软了,她是元氏女,世代簪缨的元氏女。
许氏看着一旁低头敛目的外孙女,笑着将她给自己按摩的手捏在手里,同样摩挲到了冻疮,于是眼眶一红,安慰道:“好孩子,帮衬着你母亲,好日子在后头。”她语气坚定,透着不容置疑。
且说谢明晟跟着元齐到了书房的院子,正屋门前站着一个青年,二十出头的样子。青年看到二人过来,遥遥躬身行礼。
元齐对身后的谢明晟道:“这是大海。”
谢明晟知道外祖父身边有“江河湖海”四个常随,另外三个他都见过了,都十分有规矩,且都是贴心的。这个大海倒是第一次见面。
大海笑着给谢明晟跪下磕了个头,道:“少爷安。”
谢明晟忙让他起来,又从从衣袖里拿出一个专门赏人的荷包给了他,道:“平日里我不在,多提醒外祖父穿衣喝水。”
大海瞧了元齐一眼,看他只是举步进屋子没理他,便恭顺地笑着,收了荷包,躬身道:“少爷安心,大海省的。”
谢明晟伸手拍了拍大海的肩膀,快走两步,跟着元齐进了书房。这书房并不是待客的书房,而是元齐平日里看书办公的书房。书房里除了大大书案后的一把交椅和窗户下的一个竹塌以外,并没有客人可坐的椅子。
元齐走到一个书柜边,从一个格子上取来几本书,放在桌案上之后,自己坐在了那唯一的交椅上。之后,他抬眸,看着眼前已然长高了的外孙,挑眉道:“你祖父母被困宝城的事情,羽姐儿并未和你说过?”
谢明晟一呆,没想到元齐叫他来,是要说这个,不由得道:“妹妹应该是直接去找了元斩。”此事他是真的不知道,若不是今日母亲说起,他都不知道妹妹居然如此大胆,敢对祖父母下手,这可是大不孝!
元齐冷笑一下,慢悠悠道:“你可知道,你母亲之所以中毒,就是昌宜伯夫人秦氏和你那父亲暗示小秦氏的?”
谢明晟抬起头来,微微皱眉,显然对于此事不太相信。祖母虽然对他不怎么关心,可父亲和祖父都很看中他,并不曾亏待什么。
元齐看他不信,也不再多说,只是道:“这些事,你今后自然能看明白,我便也不多说。”说着,指了指桌案上那几本书,对元齐道:“到了三月,你就要春闱了,这几本书拿回去瞧瞧。”
谢明晟应了一声,上前将书拿起来,《资治通鉴》、《战国策》、《天工开物》,不由得好奇道:“外祖父觉得,这些书对我春闱有用?”
元齐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又开始与谢明晟说些御下之道,一直说到了午时。
外面,一个婆子走到书房院子门口,朝着站在书房外的大海招招手,这书房的院门元齐只允许亲信的几个人可进入,所以元宅的下人便只能走到门口。大海走到院门口,那婆子低声说了几句话,便走了。大海看了看明媚的阳光,走到书房门口,轻声道:“主人,季嬷嬷派人来说在暖阁里摆了午饭,请主人和少爷前去赴宴。”
元齐应了一声,带了谢明晟从书房出来。
大海看他们出来,正要等他们走了之后去关门,却看到元齐看自己的眼神不善,不由得心里一紧,立即跪了,却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