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山路难走,一旦警察没有及时赶到,霍璋搜家得到了那张照片,那后果不堪设想。
双喜还要说话,江易捏住他肩膀:“我拦住他们,你快走。”
“阿易……”
“走!”
后面的保镖越来越近,双喜一跺脚一咬牙,转身冲进了雨里。他身材瘦小得异于常人,勉强可以从大铁门的缝隙里钻出去。保安要去抓他,被江易拦住,他一拳将保安打倒在地,将他腰间大门的钥匙取下来,远远地扔到门外。
双喜已经钻出大门,回头看了江易一眼,他本来就瘦,衣服被雨水沾湿后皱巴巴贴在身体上,像只落了水的鸡崽,在冰冷的雨水中不停颤抖。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调头朝停在路边的车子跑去。
躺在污水里的男人挣扎着爬起来,抹掉口鼻的水。
就这短短十几秒功夫,后面的保镖也追上来了,十个人团团围住江易,为首的是霍璋身边最贴身也最信任的保镖,他粗气直喘,嘲讽地看着江易:“不是挺能跑的吗?你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
江易面无表情:“既然霍璋盛情难却,那我还跑什么?”
山路如羊肠般曲折,暴雨夜凌晨的山路更是难行,双喜开车的手都在哆嗦,他虽心急,却只能小心翼翼,生怕把车开进悬崖里,手机放在车门上,他摸索着去拿,想看看有没有信号,瞥了眼才发现自己在外面待了一晚上,手机早就没电了,于是又随手摔到一边。
没开出多远,后视镜里突然出现了几辆追出来的车。
双喜吓得心砰砰乱跳,再也顾不上谨慎了,一脚油门踩到底,朝山下飞驰而去。
……
几辆车死咬着不放,一直跟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开到山下的平坦地带,渐渐加速追了上来。
武双喜虽说当了十几年混子,但也只是收收中学生保护费的水平,这么惊险的事别说没经历过,就连看也只在港台的黑帮片里看过,他的心脏差点飞出来,开车的手脚已经麻了,脑子混沌得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似乎知道他想开往哪里,那几辆车左右包围,将能通往警局的路死死堵住。
双喜只好继续朝前开。不远处就是油灯街的范围了,支撑他一路从缠山飙车下来的信念不过江易那一句话:
——“记着,一定要立刻去,照片绝对不能被霍璋的人拿到。”
就像他今晚对江易不满时说的那样,江易对他总是淡淡的,不好不坏,更不会有求于他,只是维持着简单的关系。或许他对于江易而言不算什么人,但江易对于他而言却是很重要的人,他无父无母,从小饱受欺凌,现在能长大成人还有份体面的工作,该感激谁,他一直记得。
江易托他做的事,他一定会做好。
手机没电无法通知赵云今,双喜一咬牙,将车头拐进了油灯街。
小巷弯绕,双喜凭借对地形的熟悉,短暂地甩掉了后面的车子,他隔着老远就弃车下来,徒步朝江易家跑。
他从窗台那盆已经枯死的蟹甲兰下面翻出钥匙,进门将江易床底的箱子拖出来,一路上他一直在想,江易口中的照片到底是什么,他不是赵云今,万一理解错意思找不到该怎么办,但看到箱子东西的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
那张照片太过扎眼,他一时惊讶地怔在那儿,不知所措。
香溪傍晚风景如画,赵云今将下巴轻轻搭在江易的肩膀,亲昵而满含爱意,在她身边还有一个从没见过的英俊男人。
照片上的江易是十八九岁的模样,赵云今也比现在稚嫩,少了份妩媚,多了份天真,双喜忽然想起从前的某一年里,江易一夜之间变了,他不再为九爷看场,不再打架生事,也不再虚度人生,他同时打着几份工赚钱,似乎想要金盆洗手做一个正经人了。
双喜问起,他只是淡淡地说有了女人,但女人是谁,长什么样子,双喜从没见过。
现在看来,江易当初的所说的女人,就是赵云今了。
这东西要是让霍璋看到,别说江易,就连赵云今都可能遭殃。
双喜将照片揣在怀里,刚要起身离开,忽然看到箱子下面放了一张纸,他捡起来,对着窗外一点微光辨认上面的字,那是一张2014年的协警报名表,江易从未说过想当警察,据双喜所知,他从小是警局常客,对这职业不该有什么好感才对。
这样的夜里,楼下的踩水声格外明显——那群人追过来了。
这张表出现在这实在奇怪,双喜没时间多想,将那张纸和照片一起拿着跑出家门,他去敲邻居家房门,想借手机报警,可他忘了这里是油灯街,鱼龙混杂,人心冷漠,没有人会在夜里随便给人开门,更别说是这样深沉恐怖的雨夜。
男人们追了上来,双喜只能从另一侧的楼梯跑下去,他跑到楼口,才发现那里已经有人守住了。
照片不能被发现,也不能扔掉,双喜只思考了几秒,而后将那张照片塞进嘴里咀嚼几下咽了进去,照片尖锐的边角将他口腔和喉咙刮出了血,可他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又要去吞那张协警报名表。
男人们冲过来按住他,把纸从他手里抢下来,照着他肚子给了一脚:“你刚才吃了什么?”
双喜痛得蜷缩成一团,双手按着胃部直冒冷汗,他咽下最后一口纸屑,艰难地说:“我什么都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