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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芒种笑着说：&ldo;你们站岗，不查别人，专查我们。看见穿军装的呀，挂背包的呀，你们就查问得紧了；要是老百姓打扮，你们连头也不抬，还怕耽误做活哩！&rdo;

&ldo;那是为什么？&rdo;高翔的媳妇又问。

&ldo;你们怕漏了岗，挨罚！&rdo;芒种说，&ldo;还有丢人的哩，人家不管拿出张什么纸儿，只要有块红记儿就哄了你们，你们还事儿也似的，翻来覆去的拿着看哩，其实和我一样，大字不识！&rdo;

&ldo;去你的吧，老婆儿们才那样哩！&rdo;秋分笑着说，又看高庆山，&ldo;用我家去给你们烧水吗？&rdo;

&ldo;不用。&rdo;高庆山回头说，&ldo;好心站岗吧，你们不识字，赶紧成立识字班！&rdo;

五龙堂村儿不大，高庆山一进南口，连站在北口的人都看见了。正是吃早晨饭的时候，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跑到街上来：一手端着一大碗山芋白菜粥，一手攥着一块红高粱糁饼子，这就是农民冬天的好饭食。高庆山向那些年纪大的说：&ldo;大伯，大娘，结实呀？&rdo;

&ldo;结实。受苦的命儿，有个死呀？&rdo;老头老婆儿们笑着说，&ldo;你们看，庆山这孩子多礼性，他要不叫我，我可不敢认他！怎么这孩子老不大胖呀？太操心呀！&rdo;

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们就只冲着高庆山笑，高庆山一个个的问他们：参加自卫队了吗？会打枪了吗？小媳妇们站在婆婆的背后面，提着脚跟瞧。高庆山抱起一个小孩子放在车上推着，走一截就换一个，年轻的母亲们都高兴的说：&ldo;快下来！叫你叔叔歇歇！&rdo;

老年人们又叹息着说：&ldo;唉！真是共产党能教导人呀，你们看这些行事和言谈。庆山小的时候，多淘气，净好坐在树老刮把里往下拉屎！怎么样啊，庆山，日本鬼子过来了吗？&rdo;

高庆山说：&ldo;不要紧。过来就打他，不能叫他站住！&rdo;

&ldo;可得打呀！&rdo;老婆儿们说，&ldo;你大伯大娘的老命都交靠的你了啊，孩子！&rdo;

&ldo;大家组织起来一块打！&rdo;高庆山说。他一路走着，宣传着，动员着，使得五龙堂全村的人，心里又亮堂，又快乐。

他出了北口，上了堤坡，看见了他家的小屋。小屋在冬天早晨的太阳光里，抹着橘子的黄色。高四海正要赶羊到河滩里去，看见儿子来了，就站在门口，打火抽着一锅烟。

把车子靠在小屋前面，芒种跑过去，摸着羊说：&ldo;肥多了，你净喂它们什么呀，大伯？&rdo;

&ldo;喂什么，放它们吃糙罢咧，&rdo;老人说，&ldo;这一带，哪里有好糙，我都摸得清，冬天又没事儿，一出去就是一天！&rdo;

&ldo;村里的农会组织起来没有？&rdo;高庆山问。

&ldo;正在写名儿，&rdo;老人说，&ldo;他们推我当什么主任，我说叫别人干吧！&rdo;

&ldo;大家既是推你，你就担任嘛！&rdo;高庆山笑着说。&ldo;那不叫人家说我是凭着儿子的威风？&rdo;老人说，&ldo;我看你们也不一定能成事。&rdo;

&ldo;为什么？&rdo;高庆山问。

&ldo;你们的家伙不行！&rdo;老人说，&ldo;只就眼面前的东西来说，日本人有飞机大炮，你们就只有一些坏枪和土造。&rdo;&ldo;只要打起来，我们就什么也会有了，&rdo;高庆山说，&ldo;红军的历史就是这样，起先什么也没有，越打人越多，武器也越好，地面也越大。打仗，就是革命发家的本钱。不要只看见日本人的飞机大炮，除去这个，他就什么也没有了。他们是在侵略中国。历史上，没有一个侵略者能在别人的国家土地上，长久站住脚的。他们都是凶猛的攻进来，凄惨的败回去，侵略行为，是一种天大的罪恶。日本，现在正做着甜梦，等我们打的他醒过来，他会来不及后悔他眼前命运的悲惨！我们的部队，是在保卫自己的国家，打走进门的强盗，我们的战士们都是勇敢的，会夺取敌人的武器，武装自己。&rdo;&ldo;不提武器，你们的人也不行。&rdo;老人说，&ldo;十年前那回，你记的，人马多么整齐！现在哩，不用说队伍里乱七八糟，就按地方上说吧，子午镇的妇救会主任是高疤的媳妇俗儿！春儿和她搭伙计，还当她们的下手，我已经告诉秋分，叫她说给春儿一声，不和这些烂货在一块工作，她干，我们就不干，日子长了，还洗不出好歹人来了哩！&rdo;

&ldo;不能那么宗派，&rdo;高庆山说，&ldo;革命会把一些人变好的，没有天生的坏人。&rdo;

芒种笑着说：&ldo;大伯不愿意干就叫他老人家歇歇吧，老老搭搭的了，管起事儿来，也不见得行！&rdo;

&ldo;你说什么，芒种？&rdo;老人一拧脖子红着脸说，&ldo;你说我老了？我看我一点儿也不老！你这小人家，敢和我这老人家比试比试？是文是武，动手劲还是动心劲？做庄稼活，我不让你一锄一镰，论打枪，你才几天，毛胎孩子，我闭着眼也比你瞄的准！&rdo;

&ldo;那为什么一提日本人，你就那么胆小，连个农会主任也不敢承当哩？&rdo;

芒种背着脸偷偷笑着说。

&ldo;我怕日本人？&rdo;老人说，&ldo;等他们过来叫你看看吧！我不敢当农会主任？这不是说，五龙堂的农会要不是我领导，那才怪哩！&rdo;

秋分回来了，怀里抱着纺车，上堤坡就问：&ldo;到家也不进屋，吵什么哩？&rdo;

&ldo;说笑着玩儿哩，&rdo;高庆山说，&ldo;怎么，下岗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