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翠上前拿过那青衫小丫鬟手中只熏了一半的衣裳,不由分手塞到卢媳妇子的手中,淡淡说道:“你来熏吧,沉香再加一块就好。”
这丫鬟莫不是疯了吧,竟用这种语气与自己说话,好歹自己也是这个绣房里的二管事,她就这样嚣张的指使自己干活?!卢媳妇子气急败坏的用手指指着点翠的头,正要破口大骂。
“没人告诉你,我不喜欢别人用手指指着吗?让你薰衣你便薰衣,同是做下人的,熏个衣裳还委曲你了?”
这点翠今儿是怎么了,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是卢媳妇子,就连边上叽叽喳喳的小丫鬟都被她惊住了,一时间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无人敢再出声。
“明明就是个乡下丫头,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气派。”卢媳妇子嘴里嘟囔着,却不敢再直视,接过衣裳摔摔打打的开始用香薰。
点翠进了阎婆子的屋子,阎婆子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但是见了点翠却是强忍着没有骂出声来。
“坐吧,”阎婆子突然客气的。
点翠坦然坐下,并做关切问道:“嫲嫲昨夜里睡得可好?”
阎婆子草草嗯了一声,又道:“可这身上还是总乏的很,你还有其他的法子吗?”
“其他的法子……不若日后多积些阴德。”
若是这话从旁人嘴中说出,阎婆子恐怕要吐血以为是人骂她呢,可这话在眼下说的,她知道点翠就是字面的意思,不过心中还是有些不大舒服罢了。
“这李道长也找了,整整花了老娘十两银子,如今只是夜里不再梦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白日还是疲乏的紧。”阎婆子不悦的嘟囔。
“也许那邪物有什么怨气,才会附在嫲嫲身边,不若求大夫人查一查,这邪物到底有何冤屈,只要找到根本,便有法子治它!”点翠小声提议道。
“不行!”阎婆子断然拒绝,那慌乱的神情可没逃了点翠的眼睛去。
这阎婆子生平做的坏事太多,手上甚至还可能沾染这人命,是以年老了才会夜夜做噩梦,点翠前世太过软弱被她欺压的很,夜里还得在她床前守夜,给她倒那又臊又臭的夜壶,有还几次听她梦中喊有鬼救命,便知道她是做了亏心事。
前几日阎婆子因着被训斥气不过称病回家,其实也是真是病了,不过得的是心病,因为夜里做噩梦愈加厉害了,谁知回家养了数日还不见好,她儿子嫌她在家碍事便又将她送回了归家。
阎婆子回了绣房,听了卢媳妇子的告状,咬着牙根就要好好教训这新来的丫鬟一顿,谁知这丫鬟甚是风轻云淡,一句:“那些东西夜里还来找嫲嫲吗?”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别人听不懂,只以为她是装神弄鬼呢,阎婆子心中却是一震,当即呵退了其他人,闭上房门,紧张的看着点翠。
那时候点翠又只说了一句话,听说南面城郊住着一个李道长,法力高强,若是嫲嫲夜不安枕,何不去找一找他。
阎婆子很不解,这新来的小丫鬟是如何得之自己夜里被邪物缠上的事的,看她的样子应是不知自己犯下的那桩人命官司才对。可她不仅知道自己夜不能寐还知道城郊的李道长,这又是怎么回事,阎婆子决定好好试试她。
“你可见过那位李道长?”阎婆子问道。
点翠老实回答:“从未。”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只是听人说起过。”
“你可会瞧病?”
“不会。”
“那你是如何得知我夜里睡不好的?”阎婆子步步紧逼。
“我虽不会瞧病,但是嫲嫲脸色蜡黄眉心紧皱双目带红丝,一看便是夜里睡不好。”她问一句点翠答一句。
滴水不露。
呦,这么说,她并不知那些事,关于自己夜里做噩梦之事只是她的猜测里。阎婆子松了口气,再看向点翠的眼神却是变得倨傲而阴狠。
“老婆子我夜里睡不好,以后你便在我床前伺候罢。”
点翠定定的看着这个婆子,良久,一笑,道声好。
阎婆子冷哼一声,心中想着早在她回来的路上,大小姐已经派人与她传过话儿了,以后要她好好儿的“照料”这个小丫鬟,既然这丫鬟并不知道那些秘辛,那么她便可以放心大胆的“照料”她了。
点翠答应后,却没有立即走,上前轻手轻脚给阎婆子倒上了一盏茶,又从旁边的几个罐子里,挑了几样与她点茶,松子儿、笋丝、话梅、芝麻。
每一样儿都是阎婆子日常喜欢用的,就连这松子儿话梅的个数都是阎婆子习惯拿的。
这丫鬟这才来了几日?阎婆子不禁心中有些发寒。
“嫲嫲吃茶,点翠前几日听到了个笑话,想着说与嫲嫲听,就当给嫲嫲佐茶了。”点翠做完这些,又翩翩的转身回了自己的坐的梅花红漆小杌子上。
“什……什么笑话?”阎婆子皱眉:“你这丫头不会又要顾弄什么玄虚吧,若是无事,就快出去熏衣去。”
点翠却没有站起来,只嘴角弯弯一笑,弯起的角度与前世里从安府大夫人那里看的一模一样,那大夫人也就是安培庆的正头娘子,是个极其狠辣也极其有心计的女人,作为平妻的归楚玉与她一比,那便是狐狸身边的那只小臭虫。
是以点翠弯起的这嘴角的弧度令人看了那可是头皮发麻,只听点翠轻声道;“听闻扬州有一员外老爷,是个极其吝啬贪财之人,他有一个相当貌美的小妾,他这小妾长相才情都是一流,可就是有一个不好的毛病,爱说梦话,头几次说完梦话第二日醒来老爷都是好言好语的宠着,直到有一日她又说梦话,第二日老爷突然二话不说便将她沉了湖。阎嫲嫲可知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