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进妙手阁?”
与点翠坐在一起的是个年方二八的妙龄姑娘名唤月娘,做的一手好錾花儿,她人和善对于点翠的求教亦是和颜悦色从不藏私,她看出点翠常常望着那座妙手阁发呆,便出口发问。
点翠跟着月娘一起,拿着小锤锤打錾刀,在一枚手镯上制成一朵朵的錾花儿。随着錾刀的不同,錾出的花儿有的是清雅的梅兰菊,有的是潋潋的桃杏海棠花。
“月娘姐姐可知道怎样能进到妙手阁里去?”点翠也不否认她想进妙手阁的“野心”。
“只要你肯用功,再过个几十……十几年,定能进去的。”
“十几年?”点翠骇然。
月娘有些不悦的看着她,她本不是什么爱多管闲事的,只是觉得与这小姑娘投缘,才出口安慰她,本来想说几十年的,其实这里的人大多是一辈子都进不到那里面去的,十几年能进,就已经是很厉害了,这小丫头竟还不知天高地厚。
她是有些天资,可也不是那般惊艳绝才的,来到作坊里,一直又没有人肯正儿八经的守她做个徒弟,这更令她在这里不尴不尬的。
因着夫人也没有特意的吩咐,点翠本身会些花丝的技艺,可又不是师出归家作坊任何一位大师傅,是以也无人愿意要这个半路的徒弟。宿雪虽说是这作坊的管事,可也不能强迫那些牛气哄哄的大师傅收了她做徒弟呀。
好在点翠脸皮向来不是个薄的,嘴又甜,明明知道那些人在看自己热闹,依然跟不知道似的,跑前跑后逮着人学手艺。
还挺怪,被她请教的,还都是些或是錾花、雕金,或是烧蓝、平填、蒙镶……方方面面的个中巧手。
“月娘姐姐还没说怎样才能进妙手阁呢?”点翠犹自追着问道:“是否要有一场比试。”
若真要比试……点翠依着前世的记忆,弄些新奇受欢迎的式样出来,要进入妙手阁也不是不可能,点翠心中暗暗窃喜。
谁料月娘摇摇头,道岂是一场比试这么简单,日日都得比试。
“日日都比试?月娘姐姐此话何解?”点翠不解问道。
“你常来作坊,可知道作坊里除了宿雪姐姐管事,还有另外三位师傅专门盯着咱们手中的活计,每日里做了什么,做的如何,又相比其他人做的好或差,都有记录。就这般,日复一日,每月将最出色的三个报给妙手阁,如此三年后,再由妙手阁定出几位最佳的作为作坊新的师傅,可以带新人,最末的将会被遣散,其余的则老老实实做个普普通通的匠人。所以咱们作坊里的每一位的本事如何,上面的都清楚明白着呢。岂是一两件首饰做的好就能出头的?点翠你以后莫要贪快,静下性子来,你做的如何,上面自有公断。你说的去妙手阁这样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月娘见她心思不稳,索性断了她的妄念让她安心学錾花。
竟是这般麻烦,点翠表面上叹了口气答应不再“好高骛远”,心里却还是不以为然,妙手阁的那三位大师傅他们根本就没见过自己,怎么知道不愿意收自己为徒?
有了徒弟就不再收了?那妙手阁里起码得需要人洒扫跑腿吧……
宿雪见点翠有些闷闷不乐,想着吕嫲嫲交代自己好生关照她,便空了将她叫来问询。
“你莫要怪我不给你安排师傅教你,实在是你的情况不同于旁人,咱们作坊里的那些师傅个个都自傲着,做头面个个都有自个儿的特色,教徒弟也只爱选那些天资聪颖又没受过别家影响的,你这……”宿雪想说她是半吊子,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点翠闷闷的,他们也太瞧不起人了,虽然归家作坊做头面首饰的本事是一流,可她在刘家的小作坊里学的花丝技艺真的一点也不差的!
心里虽然有气,但点翠面上不显,只可怜兮兮的看着宿雪。
宿雪被她看的既同情又可怜,道:“得,他们不愿意教也没什么不好,你若是跟一个师傅学,日后你制簪的调子也就定了,如今我见你找不同的人教不同的手艺,这点就很聪明,集合众家之长嘛,更好,更好……”
“可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月娘姐姐这般好说话儿……上次想跟着一个师傅学烧蓝,他便老大不愿意……”点翠说的含蓄,那人岂止是不愿意,还将点翠狠狠的奚落了一顿,点翠没有告诉宿雪,不是她要忍下这口气,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点翠如今已将撒娇的本事利用的炉火纯青,既不是上辈子做小妾的那种矫情,又带着一丝少女的狡黠和依赖。
对付别人不知道管不管用,反正对付自个儿老师袁知恒是顶顶管用的。
点翠重活了一世,懂得多了,学的也多了,脸皮也就厚了好几层,说好话儿能嘴甜如蜜,撒娇得心应手,有时候叫她撒谎也是能脸部红心不跳。
显然宿雪也吃她这一套撒娇,一听有人如此冷落点翠,也知道是谁,当即冷声道:“你莫要担心,这烧蓝技艺他做的也不是最好的,明日我与你引见郝大姐,她的烧蓝本事才高哩。”心里同时给那冷落点翠的人打了个朱砂色的叉,这个月上报给妙手阁的名单里这人的名字要划去了。
那人还不知因为一个小小的点翠,他就得罪了宿雪管事,要是早知道如此,他可不敢再瞧不翠不肯开口想帮了。
有着宿雪的引见,那些师傅们即便不愿意收点翠为徒弟,但是传授一两手本事便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