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要让她那乖巧小意的样子被骗了去,这丫头主意大的很,我说什么她在这里自是老实听着,出了这个门去啊,她也会将我的话儿给抛个一干二净。哼!偏偏还拿她无法,这丫头比她娘弯弯心眼太多,与我也不是一条心,我又何苦去与她扮什么祖慈孙孝。”
一家子直心眼的,偏生生出了这样一个笑眯眯软乎乎扮猪吃老虎的来!她不喜便是不喜。
从老太太院里出来,点翠嘘了一口气,一提裙摆,步履轻快的直奔西院儿而去。还不忘招呼着信儿与蔷薇二人去搬了给大哥他们带的礼物。
杭州府盛产名贵丝绸,那杭缎更是甲天下,大哥与袁知恒过几日便要去国子监念书了,一身好行头自是少不了的。
一年四季,每季两套,都是用那上等的紧丝杭缎制成,给大哥的颜色都为极致飘逸的银白两色。给袁知恒的则是两个极端的色,一是低调内敛青色调,一是张扬妖异的鲜亮绸绿色。
大哥接过衣裳,便催促点翠回去自己院里歇息,虽然很想听她细讲在杭州发生的事,但还是怜她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还没歇脚便来西院给自己送衣裳了。
“大哥莫要担心,点翠不累,再去见了袁公子与郭老,便回去歇息。”点翠步履轻盈。
袁福瞧到小姐从大少爷处朝他们院里而来,赶紧进去禀报。
袁知恒正在手执棋谱与自己下棋,听点翠来了,只轻轻嗯了一声,接着下他的棋。
“老师,我回来了。”点翠将从杭州带回的衣裳交到袁福手上,便自取了一盏茶端着小口喝起来,不时伸头瞧一瞧袁知恒手中的棋谱。
“老师,棋谱有什么好看的,你不如看看我。”点翠伸出脑袋,支起下巴道。
“看看你,你什么灰头土脸儿的模样我没见过!”袁知恒没好气的说道。
“我是说,都说杭州府的水最养人,老师你瞧瞧我在那边待了一月有余,皮肤可有变的更白皙了些吗?”点翠笑问道。
“嗯,略有些些吧。”袁知恒匆匆瞧了一眼,继续看棋谱。
“看来那杭州府的水确实养人,老师便是杭州人,这容貌就是比咱们京城中的那些公子更出色些。”点翠竖起大拇指。
“莫要在为师面前溜须拍马,少给我惹点事比什么都管用。”袁知恒嘴上虽这样说着,但嘴角显而易见的弯起。
点翠瞧着老师心情不错,这才小声自言自语道:
“可惜我一回来,瑜姐姐便回南阳去了,若是还在这里必定多个玩伴,况且瑜姐姐也喜欢来这西院……老师觉得瑜姐姐如何?”
袁知恒继续看棋谱下棋,也不搭理。
“老师,老师,”点翠不甘心,催促道。
如今她又肯好好的唤老师,不再没大没小唤袁公子,袁知恒只当她是孩子心性,一会一个想法,也不去多思虑,只淡淡回答她的问话儿。
“略蠢。”袁知恒开口道。
“啊?”点翠不解。
“家事普通,相貌普通,才能普通,不该有妄念。”袁知恒在点翠面前声音一贯温和清淡,但这话说出来却叫人听着冰冷的很。
“可……”点翠心中突然有种不忿,道:“可我瑜姐姐她有一片真心啊。”
袁知恒听她如此激动,有些不解,放下手中棋谱,道:
“真心?一文不值的真心要之有何用,徒增烦恼罢了。”况且这种真心也只不过是一时之热,他并不稀罕。
那为瑜小姐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他岂会不察,不过他终究是他,他不相信她在见识了真实的他后,还能对他有一片真心。
有时候,女子的真心,不值钱,袁知恒嘲讽一笑。
“老师是嫌弃瑜姐姐家中不过是经商人家?”
袁知恒一怔,遂仔细考量一番道:
“若是这样理解,也无不可。”
他日后注定要走仕途,他还不至于天真的以为一个无根无基之人能平步青云,再一路做到位极人臣。
没有家族势力,就凭自己单打独斗,就连他的徒弟点翠都知晓那是不可能的。旁的不说,就说那那归大老爷再有本事再也志气也只是到了个五品的品阶,便再难进阶了。
“经商人家有什么不好,起码能给与银钱支持……”点翠嘟囔道。
袁知恒认真摇头道:“若是只想做个安逸的闲散小官,银钱却是好使,但若是有更大的抱负,银钱却就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了。”
因着点翠是女子,他也不必跟她讲的那样纤细,如今的朝廷,位极人臣的也就那么二三人,下面所有的看似盘根错节,若是瞧清楚了,重要关节之处的位子上坐的也不过是那二三人各自宗族亲室之人,至于另外零零星星的无关紧要的位子,其上的人也无不是依附于这二三人根系之上。
可他这小徒弟就是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袁知恒也不得不将这些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都小声说与她听。
直到最后,点翠也不知是真懂还是假懂的笑道:“这样说,老师日后要迎取……师娘,竟还得审时度势,当真是不能掉以轻心。也幸亏那归楚玉当初……嫁与安家做平妻,否则若要履行当时的婚约,对老师也是无益。”
若是归楚玉当初没有与安培庆有收尾,他也不会与她履行婚约的,凭着归楚玉让她弄出点什么动静来,主动退了与他的婚事,还不容易,袁知恒轻蔑一笑。见外面天色已晚,这才催促点翠早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