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要你好生养的,别偷懒不肯擦药,日后自是能戴的……别晃!”袁知恒在为她活络脚底,她的双膝搭在他的膝上,一晃一晃的不很老实。
点翠撇撇嘴,不再晃腿,却被他捏那脚底板,又痒又疼,难受又忍不住咯咯直笑。
“在大理寺的牢中不曾受的刑,这会儿全受了了,我招,我招还不行吗……”点翠就着铜葫芦喝了不少的酒,这身子暖和了,这头脑也开始发热。
“相公带酒进来的时候,他们就没发现?这酒味想来也不小,不喝酒之人定然很容易闻到吧。”点翠坐直了好奇道。
袁知恒望向窗外,淡淡道:“你道这些寺庙里的和尚都是那般得道高僧吗,大多不过苦出身为了逃避兵役,甚至为了混口饭吃,不得不剃度来的,心里到底又有几分佛心,了悟几分禅意呢。”
点翠悠悠叹了口气:“瞧着那些新来的小和尚,也是不易,个个瘦骨伶仃的,难道是吃不饱吗?”
按理说当朝圣上与许皇贵妃都信佛,这佛家之人也备受世人的尊崇,但观这白马寺里除了那几位叫得上名号的大师,衣食尚且光鲜,可那些寂寂无名的和尚以及小沙弥们却就寒酸了很多。
以袁知恒所知,这几年里朝廷拨款兴建寺庙,供养僧人的银子,是比军费还要多的。按道理说这些僧人可不改这般的寒酸潦倒,袁知恒这眉心一跳。
此时听外头有人“笃笃笃”,小声敲了三下门,而后便没了声息,点翠问道是谁?
若是信儿,她定然不会敲门,若是沙弥也自然会宣念法号。
外头的人没有应声,冬雪收拾了药油,袁知恒将点翠的腿轻轻放回了床榻,道:“该是她了,开门吧。”
点翠点了点头,冬雪去开门。
来人正是前头信儿瞧见的那个身穿鼠灰色大氅的从头遮到脚的那位,她解下了大氅,对着袁知恒盈盈一拜,面对着点翠却是一时不知该如何了。
“大姐姐,快坐,冬雪去煮些茶水来,”点翠先开口道:“数月未见,大姐姐似是清减了。”
归楚盈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这舍廖多了一个归楚盈,似是一下子拥挤了起来,袁知恒不好多待,站了起来要出去。
“袁大人,”归楚盈赶紧开口道:“你之前说的……”
“罗少夫人放心,我先前说的自然作数。”袁知恒说完,朝着点翠点了点头,道我到外头看看去。
如今这天儿虽然冷了,但是来这白马寺上香祈福的贵人可不少,人来人往的人多嘴杂,有些事还是要小心防备一些。
袁知恒出去了,留着点翠与归楚盈大眼瞪小眼,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件事……想必袁大人已经与你说过了。”归楚盈喃喃开口,这男人不能比,有回家什么都告诉女人的,可大多都是闷声不吭,还嫌女人烦的,她的男人这两种都不靠,是连嫌弃都懒得嫌弃她,直接跑路瞧不见身影的。
点翠点了点头,道大致说过了,还要多谢大姐姐提醒,不然那位恐怕还要顶着得道高僧的名头骗人害人了。
归楚盈不置可否,那人是否害人骗人,都与她无关,但是她知道这点子消息对于朝中的那些大臣有用,尤其是与许家有过过节的那些人就更有用了。
她想来想去,才找上了袁知恒。
其实她也没有多说,就将她先前无意间在三房那边看到的那个穿蓝色道袍的身影说了一说,袁知恒又是个极其敏锐的,接下来该怎么做,怎么查,也就顺理成章了。不过让他将那疯和尚给找了出来,也说明他是个有本事的,可不像外头众人以为那般无根无基。
点翠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包袱来,搁在了桌上,道大姐姐要远去北疆,路上少不得,这次准备的不多,全当是四妹我的心意。
归楚盈没料到她还给备了盘缠,这脸一下子就红了,喃喃道:“不用了,路上用的我都备好了,再说你如今也不……”
她花了十万两银子自赎其身,这么大的动静,这京城恐怕没人不知了。她想说她如今也不宽裕,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这个四妹妹瞧着娇柔,但可是一樽会摇钱的树,这十万两对她而言是想也不敢想的数字,也许在点翠这里,不算什么呢。
也不知何时,她似乎也已经从心里承认了,自己确实比不上她这个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四妹妹了。
也许从那次她生下孩儿,躺在榻上,听下面的丫鬟说袁家夫人着人送来了一棵老山参,夫人却连一口茶水都没留送礼之人吃的时候吧。
“带上吧,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点子碎银子,一件儿熊皮做的袄子给孩子穿,我听人说,北疆那边冷的紧,”点翠顿了顿,又笑道:“若是以前放几张银票也是该的,可大姐姐知道我现在可是将个家底都败了个一干二净。”
归楚盈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还道你的家底有多厚,原来也就十万两罢了,不过就算你给我银票,那一路上荒郊野岭的,我上哪里花去。”
“罗少夫人,我家大人说马车与人都备好了,您该上路了。”外头袁禄没有进屋,只压低了嗓音说道。
“好,好……”归楚盈也不傻,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冬雪与她取来那件大氅与那包袱,归楚盈接过又将自己盖了个严实,开门的时候,转身看了一眼点翠,点翠微微一笑,谁也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