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其如此,可见她心底下是紧张父母、想念父母、孝敬父母的!
自从嘉晖出生之后,明军每个月都一定把一封极其简单的家书及些少钱,寄回温哥华的父母。反应呢,十分冷淡。只半年才收母亲几只字:&ldo;你自己万事小心就好!&rdo;
能依旧保持联系,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明军没有埋怨,亦不敢埋怨。
所以说,要她回到温哥华去定居是不可能的了。俗语所谓:&ldo;宁让人知,不让人见。&rdo;不能再加深自己与双亲之间的嫌隙了。既以香港为安身立命之所,在此城置业,也是良好的家庭计划之一。现今嘉晖睡房的墙还是涂辱胶漆的,明军老早想把它重新布置,改贴一些五彩缤纷,热热闹闹的雪姑七友墙纸,烘托出有人跟嘉晖为伴的气氛来,别让孩子独个儿留在房内睡醒了,仍不见妈妈时,会觉得孤苦伶仃。然而,房子始终是别人的房子。一笔辛苦积蓄来的钱花了出去,不到一年半载,租约满了,业主要逐客的话,跟人家闹上法庭去理论争取这种事,明军是不打算做的。还是老话,连终身幸福,明军都不屑当个小泼妇,叫嚷到左思程婚礼上去,又何况是居住问题。
每念至此,忽又浮现起自己挺着大肚子,冒雨站在圣堂对街,遥望左思程挽着他的谢家小姐搭进花车去的情景。当时最凄厉的,其实是良心与现实,理智与感情之战。赛明军当然想过这就冲过去,问对方一声:&ldo;你怎么安置我?&rdo;此言一出,万事皆休,一拍两散。或者赛明军觉得肝肠寸断,生不如死,就这样直冲、冲过马路,对准驶出来的花车冲过去,一尸两命,还可能在临终时,面对面的把一个尽在不言中的眼神传递给左思程,死也瞑目。没有,结果是什么也没有做,因为明军不要争,不要讨嗟来之食。
凡事、凡人之所以美丽,只为自然自动自醒自悟。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无须摧毁。
话说回来,房子既非自己名下物业,何必强求法律作人道保障。
如此一来,倒要精打细算,不敢盲目冲动进行什么大小工程的装修。
难得业主有此建议,明军是认真地打算把房子买下来的了。况且在建煌集团这些年,手上的积蓄,足可付首期,月供数字因可以引用员工特惠条例,利息很低,更可应付有余。
这一切有计划、有打算的安居乐业,兜了一个大圈子,还是全仗于自己的那份工作。
不能为了一份情何以堪的压力,就此放弃。
最终得出的答案是:勉力做人,努力做事。明天,必须是有希望的、明亮的一天。
虽然,理想归理想,实行起来,很艰难。
赛明军自从谢书琛家族入主建煌集团之后,回到自己办公室去就惴惴不安。
只要脑里有一分一秒的空隙,就得想:会不会就在今天见到左思程了?见到了之后,自己的态度应该如何?当然应该从容不迫,理亏是对方嘛!可是,知易行难,不知届时会是何等光景,以致弄得自己手足无措。
还有,左思程会不会问起左嘉晖来呢?他是嘉晖的生父,他有权知道儿子的成长,他甚至可以要求跟他见面。
见面?父子的相逢是否意味着一个新的局面?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自己的反应是什么呢?是欢迎?抑或抗拒?一定是不知所措。
这么浑浑然地想下去,才在刹那间惊觉,左思程根本不知道有左嘉晖的存在,不是吗?儿子出生时,左思程怕仍在卿卿我我的蜜月期。
唉!想得太远了。也委实期望得过多。
整整一个星期,赛明军都没有在写字楼内碰到左思程。这位上任的新官,大概也忙得不可开交。赛明军说到底还未爬到直接向董事报告事务的职级,这么多个高级经理,几时轮得到她了。
不是不气馁的。赛明军为了把自尊心保护得好一点,拖长它将受重创的时刻,她有时也下意识地多往外头跑,宁可扑来扑去的巡店,好过坐在办公室内,有种挥之不去的忧虑,怕相见不如不见。
如此的惶惶然不可终日,无非是一个道理。赛明军心里,有个小声音,静静地告诉她:&ldo;矛盾只为你仍爱左思程。&rdo;
没有比这更悲哀与无奈的了!
事必要爱一个自己不能爱、不应爱的人,那种挣扎是凄厉的。
赛明军为了终止起伏的思潮,唯一的办法就是作短暂式的逃避环境。她抓起了手袋来,准备巡店去。反正很少入新界的商场巡视,也是时候对那些店作突击检查了。
正踏出办公室的门,就碰到小图。
&ldo;正想告诉你,左先生有请,到他办公室去。&rdo;
赛明军愣一愣。
要来临的考验,终于在这天大驾光临了。
她点了点头,把手袋交给小图,下意识地挺一挺腰,就走。心头有种赴刑场去从容就义的壮烈。
赛明军的办公室跟左思程的并不在同一层楼,所有董事的办公室都在建煌大厦四十楼,四十一楼则是宴客用的餐厅。这两层楼其实是复式设计,方便董事们招待嘉宾。
这个三层楼的路程,其实也只不过两分钟内的事。赛明军却像过着了有生以来最惴惴不安、不知祸福的艰难时光似。
第二部分昨夜长风(12)
叩门进去,房内人不只左思程,且有韦子义在内。想必是名副其实的业务会议。
赛明军的心完全没有安稳下来的迹象。她是有一点点解脱的感觉,但又很明显地难掩失望。原本在心里头打算回答左思程的那些问题,完全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