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声发散的心思才算收束了回来,他顿了顿,落后几步跟出房门,看见洛阳拐进了自己房间里‐‐铺好了瑜伽垫,一副要凝神静气面壁思过的小模样。
他下意识就淡淡笑了笑,回身走了几步,凭空消失在楼梯口。
这场雨的来由自然不必问了,而程回此行的目的正与这场雨有关。
由十方恶鬼和林邠手下死鬼大举偷袭地府开始,琥珀池被创,至纯阴气几受干扰,雷部束手无策,幸而发现得及时,没有酿成什么弥天大祸。已经凋谢的生命无法挽回,而正在凋谢的生命还可勉力一试。
于是就有了这场来之不虞的倾盆大雨‐‐雨水里全是药引子。
此时,程回正在城东一家福利院里。
顾寒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背后,&ldo;怎么?&rdo;
&ldo;倘若不是我亲眼看见神农奉了你的九州令,将药引子丢在天池里,我倒要怀疑他是否居心叵测了,&rdo;程回食指随意点了点,&ldo;你看见没有,整个福利院接收来的小婴儿,恢复过来的只有一半,其余的只是暂时恢复,还不到半天的时间,这不也太奇怪了么?&rdo;
&ldo;仅此一家?&rdo;
&ldo;无独有偶。&rdo;
顾寒声隐去身形,一抬脚跨过墙壁,闪进了育儿间内。
摇篮里的宝宝们,一个个在睡梦里抱着自己大拇指啃得很香甜。而有些摇篮里的宝宝,头上扎着输液管,奄奄一息地萎在襁褓里,一口气分成了两半截,半死不活地吊着。
&ldo;阎王来。&rdo;顾寒声冷不丁地说。
程回:&ldo;你怀疑……&rdo;
顾寒声面沉似水,点点头,&ldo;嗯。&rdo;
不大会儿,阎王宽袍广袖地出现在这间育儿室。
倘若福利院的护工姐姐们有一双阴阳眼,能洞察一切有形无形的生灵,那么她大概要吓得魂飞魄散了‐‐
顾寒声接过生死簿,食指轻弹,那薄薄的小册子就端端正正地悬在他手近旁一个垂死的小孩儿脑门上,菲薄的本子飞快地自动翻找起来,很快就有了眉目。
生死簿上有关这孩子的字迹寥寥几行‐‐无名无姓,某某夫妇之子,生于某年某月某日,卒于某年某月某日。
生之日与卒之日,只差了三个月。
算算日子,到今天,离这个孩子的死期也不过短短一个星期了。
顾寒声垂下眼皮,将生死簿抓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自己肩上轻拍,&ldo;查查他的前世今生。&rdo;
阎王在他那堪称百宝箱的宽大袖口里翻找一会儿,&ldo;启禀我主,此人上辈子,乃是个偷梁换柱的卖国贼,手上积攒了上千条同胞族人的性命,行年九十四岁,方才撒手人寰。上一世后半生虽然穷困潦倒,但长寿若斯,已将这一世的福泽全部消耗殆尽。&rdo;
顾寒声觑了他一眼,有意无意地说,&ldo;那么这样的人怎么还能再次投入人道?不应该投入畜生道么?&rdo;
&ldo;这……&rdo;阎王面上一派诚惶诚恐,但对答起来还是口若悬河,似乎早先已经打好了腹稿,说话间并不见慌乱,&ldo;我主有所不知,人界的相互串联绝不是一世两世这样轻而易举,讲究一个&lso;代代相传&rso;,此人的先祖曾是地方上一代赫赫有声的大善人,福泽荫及后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