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棍儿盯着满院的废品,书本纸壳被雨水浸软泡得稀烂,他叹息:“可惜了。”
……
临时安置点设在市体育馆,有自助的热水和泡面。江易去仓库搬了两张软垫铺在角落,把老棍儿换下的湿衣服拿去烘干,他泡了两桶面,回来时老头正靠着墙边抽烟,盯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
江易把面递过去,他眯着眼问了句:“要不是存着心思跟我学牌,你今晚还会来吗?”
江易反问:“要不是我有求于你,你今晚会给我打电话吗?”
少年说:“不求回报大发善心的傻子确实存在,但我不是,就算不说你也该知道,世上没有那么多真心换真心,你教我牌,我替你送终,公平交易,你不吃亏。”
老棍儿:“你这么大点年纪,哪来那么多大道理?我要的茅台呢?”
“没钱。”江易说,“给我点时间,我去赚。”
“于水生是你干爹,他家大业大,夜总会歌厅不知开了多少家,你怎么会没有钱?”老棍儿眯上浑浊的眼球,“别看我,是那个贼眉鼠眼的小子说的,他搬于水生出来以为能吓死我,呵,老头子我在西河叱咤风云的时候,他于水生还在鸡圈里当保安呢。”
江易:“他不是我干爹。”
“那是什么?”老棍儿重新给烟斗里塞上烟叶,“说说。”
“我妈临死前把我托付给九叔,他对我好过几年,后来去验了dna。”江易与他对视,“我不是他的种。”
他没详说,但既然不是亲儿子,那九爷自然不必对他上心,其间辛酸种种不用他说,老棍儿也能猜到几分。
“可你好歹帮于水生看过赌场,双喜那小子说你靠出老千替他整垮了不少新开的场子,怎么却寒酸得连几千块都拿不出?”
“我妈和九叔有过一段,三太容不下我。”江易神色淡淡,仿佛在说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情,“赌场是我看的,但管账的是三太,拿钱多少她说了算。”
“你说的三太是霍家那位?”老棍儿抻直花白的眉,“叫乌玉媚?”
“是。”
“有意思。”老棍儿说了番稀里糊涂的话,“看鸡圈的狗把主人咬死了,自己骑着鸡四处快活,活到老见识到老,大千世界真是什么稀奇东西都有。”
他话锋一转:“拿不出茅台,我也不问你要,但你要真是诚心拜师,几句丑话我得说在前头。”
老棍儿那水黑色的烟斗燃了熄灭,灭了又燃,天边擦出一道白,菜场的活鸡叫了几遍,天快亮了。
老人嗜睡,他折腾了一晚上,就靠这点烟草提神。
“既然想拜师,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一个月两条烟三瓶酒几斤熟肉,这是礼。我把这门手艺传你,学不学得会,练不练得好在你自己,但无论结果怎样,替我养老送终,这是义。你能做到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