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傅书瑶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性子又好,可偏偏就是这个人让厉兰妡难以安心。傅书瑶身上的秘密太深,疑影太重,看着她总叫人觉得不安全。厉兰妡稍稍笑道:“傅姐姐再能干也总是个柔弱女子,战场上刀剑无眼,陛下也不怕她出什么事?”
萧越装作没有看出她的异样,亲昵地在她肩上拍了一下,“朕知道你与她亲厚,你放心,即便为了你的缘故,朕也不会让她受半分伤害。”
就是这句话让厉兰妡更放心不下,打仗不是三两天能解决的事,此去路程又远,非数月不得回銮,这么长的时间,又是孤男寡女的,难保傅书瑶不会趁机攻陷萧越的心——像她这样的女子,要迷住一个男人本就容易,况且萧越一向就对她欣赏有加,如此更是水到渠成的事。
怀着这样的念头,厉兰妡觉得萧越唇边的微笑都变得可恶起来,她很大度地应道:“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萧越看向她的目光似带了几分狡黠,“你莫非有点吃味?因为朕带她而不带你?”
厉兰妡郑重地回以一礼,“嫉妒乃嫔妃之大忌,臣妾身为后宫表率,不会明知故犯。”
萧越的眸光因这句话而黯下去,厉兰妡却觉出几分快意,仿佛在人肩上砍了一刀,犹嫌不足,还要沾起一点血珠子在嘴里舔上一舔,看那滋味是腥甜还是酸涩,她特特补上一句,“臣妾只是尽到妃妾的本分,陛下不会因此不高兴吧?”
萧越不得不承认她是自己命里的天敌。
军队早已在宫门前列阵以待,而萧越也已脱去龙袍,换上软甲,由一名高贵的帝王化身为勇猛的将领。
后宫诸妃几乎都到齐了——除了贾柔鸾,这也是太后的意思。太后对这一胎可谓爱惜备至,生怕出点什么岔子,连这样依依惜别的场景也不忍叫她见到。
太后自己倒是撑着病体过来,她凝视着萧越由年轻趋向成熟的脸,在他肩上的银甲上缓缓摩挲着,“皇帝,你这次御驾亲征,万事皆要小心,外头不比宫里,处处皆是险境。池儿已经没了,若你再有个什么,哀家就真活不下去了。”她此刻大概动了真情,一双泪眼里泪光闪烁,唯一的儿子要走了,做母亲的再怎么也忍不住心肠罢?
萧越严肃地点头,“母后的话儿子定会铭记于心。”那股庄严肃穆的劲儿令人感动的同时也十分好笑。
太后又向旁边的傅书瑶道:“傅夫人,这回你跟着皇帝出去,务要事事谨慎,若皇帝有什么差池,哀家也不会饶过你的。”
傅书瑶大约嫌甲胄累赘,只换了一身轻便的骑装,她五官本就柔弱,如此反显出一股英气来,是雌雄莫辨的美好。她脸上的笑容平和得不像是去打仗,而像是去郊游,“太后无需牵挂,陛下生,则臣妾生——像臣妾这样的祸害,大约是要遗千年的。”
轻易不讲笑话的人偶尔说起笑话来,往往异常有趣,众人都哄堂大笑,气氛活络了不少,厉兰妡也跟着勾起嘴角,她暗道:或许傅书瑶这话竟是实话呢!这么想着,她笑得更欢了。
萧越走到厉兰妡身前,当时她穿了一身妃色的衣裳,如鲜血凝滞干透后的颜色,或许有些不吉祥,但唯有这种颜色才能象征胜利,鼓舞热情,她光洁的面庞被红衣映衬得越发白皙剔透,比平常美了十分。
萧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驻了一刻,却未说话,而是弯腰抱起她身前的明玉,死命在脸颊上亲了一口,“哎呀,明玉又重了,父皇都快抱不动你了。”
小孩子明知道大人在开玩笑,还是忍不住要当真,萧越怀中的小姑娘撅起可爱的小嘴,“父皇骗人,母妃说我最近又瘦了,还让我多吃点呢!”
☆、第85章
相比于其他同龄的孩子,明玉无疑是早熟的,而且比其他人更早地开始注重外貌和身材:一个五岁多的孩子有什么好注意呢?厉兰妡每每想起都觉得好笑,也许是继承了她的虚荣罢。
萧越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没个足厌,良久才将其放下,对着厉兰妡道:“朕这一去,宫中就多仰仗你了,你也别太累着,凡事能将就便暂且将就,等朕回来替你做主。”
这还像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厉兰妡气定神闲地微笑:“臣妾会谨记陛下的教诲,一心等候陛下归来。”
萧越听了这话,如同吃了一剂定心丸,他安稳地点了点头,终于转身离去。
浩浩荡荡的仪仗和军队如潮水般慢慢退去,最终成为密集而细小的蚁群,不大能分辨清楚,唯一能勉强认出的只有遍身银甲的萧越——他看起来就像黑色蚁阵的一只白蚁,十分突兀,以及站在他身边,身形清弱、而姿态异常坚毅的傅书瑶。
太后的眼睛有迎风流泪的毛病,此刻并未起风,然而她还是落泪了。太后以袖障面,疲倦地转身,“风大了,大家都回去罢。”
自此依旧如常,边关的战火并未蔓延至京城,宇内依旧风平浪静。朝堂上的事情萧越在临行前已经安置妥当,一应日常俱托付给甄丞相等几位老臣料理,并无波澜。
至于后宫,则仍旧在厉兰妡掌握之中,她用不着费多少气力——她的敌人早就死的死,离的离,唯一还在这里的只有一个贾柔鸾。可是贾柔鸾目今已很少出来,整日将自己关在殿中,不像是怀了身孕,竟像做了姑子,脱离尘俗,闲时只到太后处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