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乳母忍着气道:“是,奴婢是不值得什么,可娘娘您是否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何人?奴婢不妨告诉您,她就是厉婕妤膝下的明玉公主,陛下最是娇宠的……”
她不提厉兰妡还好,一说这话,武吟秋立刻暴跳如雷,“不过一个下等宫人生的,我会怕她?莫说她现在只是个小小婕妤,即便有朝一日成了皇后,我也照样看她不起!”
她越看越觉得窝火,索性将明玉推了一把,“别以为有个得宠的娘就了不起了,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吗?不过从一个粗使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以为别人会将你捧上天么?”
明玉恨恨地瞪着她,忽然重重在她胳膊上咬了一口,使出十分力气。
武吟秋吃痛,连忙将手缩回,掀开袖子看时,只见雪白的藕臂上出现两排深深的牙印。她顿觉怒不可遏,高高举起巴掌,立刻便要回敬明玉一个耳光。
她的腕部忽然被人紧紧握住,身后传来一个冷峭的声音,“武才人,跟一个小孩子置气,这便是你的本事么?”
武吟秋头也不回,恼怒道:“你是何人?要你多管闲事!”
描蝶跪在一边,小心地提醒道:“武才人,公主来了。”
“怎么又是公主?天下哪来这许多公主?”
描蝶抹了一把汗,越发战战兢兢,“才人,是太后的亲女,和嘉公主来了。”
武才人一惊,蓦然转身,恰对上萧姌那张冷若冰霜的俏脸,她只觉腿上一软,一腔气势尽数消弭于无形。
☆、第40章
厉兰妡从绣春馆出来,兰妩犹在她耳边絮絮念叨:“那江美人果真是太皇太后的亲眷么?我瞧着太皇太后对她也不怎么热络。”
厉兰妡叹了一声,“是或不是都得太皇太后说了算,咱们哪里能置喙?”
两人行至御花园,兰妩指着中间一条小道:“咦,那不是和嘉公主么?坐在地上的仿佛是咱们明玉。”
厉兰妡快步上前笑道:“公主怎么来了?”
萧姌撇了撇嘴,“我懒得同这种人说理,既然妹妹来了,此处就交与你了。”说罢转身离去。
见到厉兰妡,武吟秋的一腔盛气重新被勾起来——她这些日子渴念君恩,却连皇帝一面都见不到,潜意识里只能想到厉兰妡从中作梗。加之萧姌已去,她觉得自己无所畏惧,于是跨前一步,瞪着眼,仿佛要大干一仗的架势。
厉兰妡瞧她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只觉好笑,身后明玉已软软地张开双臂:“母妃,这个女人打我!”
武吟秋不意她恶人先告状,气得暴跳如雷:“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咬了我!”
厉兰妡根本不理会她,只是扶着明玉细看,温声道:“伤着哪儿了,让母妃瞧瞧。”
明玉掀起裤脚,厉兰妡认真检视了一遍,笑道:“不要紧,母妃回去就给你上药。你可得忍着点,不许哭哦,尤其不能哭给这种人看。”她冷冷向后瞥了一眼,兀自抱起明玉转身离去。
她居然就这样走了。
武吟秋在后边看着,只觉越发恼怒,别人摆明了没把她放在眼里。这口气她始终难以咽下,待要追上前去,侍女描蝶苦苦劝道:“才人,您消停些吧,既然厉婕妤不肯追究,您何必自找没趣呢?”
武吟秋翻身给了她一个耳光,岂料描蝶是个忠心为主的丫头——或者说怕自己牵连在内,竟死死抱着她的腿不放。武吟秋好不容易挣脱,待要上前,却发现厉兰妡一行人已去远了,只得悻悻地回宫。
是夜萧越过来,恰好瞧见厉兰妡小心地在给明玉上药,裤腿高高挽起,白玉般的膝盖上肿起一大块青紫,涂上赤红的药膏,越显得触目惊心。
明玉嘴里还衔着一块麻糖——怕她痛,特意分散她的注意力。见到萧越,她立刻欢喜地叫道:“父皇!”显然她很知道自己在萧越心中的地位。
萧越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嗅着她嘴里呼出的甜香,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向伤处瞟去:“这是怎么回事?”
厉兰妡沉着脸不说话,兰妩却按捺不住,一五一十将乳母的话转述出来。她并未添油加醋,可是这样直抒其事,却显得更加真实有力。
厉兰妡看到萧越眼里染上一层阴霾,就在她以为萧越即将大发雷霆时,萧越却轻轻笑起来,抱着明玉的颈道:“父皇明日带你到太仪殿去玩,好不好?”
太仪殿是他批阅奏章的地方,向来不许人擅入的,厉兰妡有些不安:“陛下……”
萧越摆了摆手:“无妨。”
明玉显然也知道这是一份殊荣,愈发欢喜起来:“多谢父皇。”她也有样学样地在萧越脸上吧唧了一口,只是功夫不到家,留下了一大滩口水。
厉兰妡笑着替他揩去,“真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也不嫌脏。”
次日众妃齐聚墨阳宫请安时,甄玉瑾便漫不经心地说起:“武才人言行无状,已被陛下降为更衣,赶去湖心小筑了。”
湖心小筑远在御湖中央,与周遭不通,此举意味着从此与世隔绝,再无面圣之机。亦即是说,武吟秋等同于被打入冷宫。
贾素莺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武姐姐犯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不过触犯了明玉公主。”甄玉瑾淡淡瞟了一眼在座的厉兰妡,只见她仍闲闲抿着茶水,仿佛此事浑不与她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