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宁祯扬邀顾长清过府,顾长清和他的宅子挨得近,也就去了。花厅里备下酒馔,提起伯府乐伎出错一曲,宁祯扬便使人唤来香凝滴珠二女,隔着帘子将那清平调曲又各用月琴琵琶弹奏一遍。
香凝滴珠二女退去后,宁祯扬问:“景明,香凝滴珠二人你都是见过的,一人腴美,一人婉秀,不仅南北差别可见一斑,亦能知天下美色,比比皆是。”
顾长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晓得宁祯扬突地提起他内院宠妾是何缘故,“各有长处,你好艳福。”
宁祯扬摇头不语,唇边讥诮一笑,苏问弦和他多年相识,一见此情便知晓宁祯扬多是有些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跟自个儿说,直言道:“咱们认识这么许久,有什么话你还不好对我说道的?”
宁祯扬饮尽杯酒,哂笑道:“那我就明说了——你和苏五姑娘,是个怎么回事?”
顾长清怔忪一时,刚要开口辩解,听宁祯扬道:“不是兄弟故意要说这话惹你不悦,苏五姑娘的不规矩处你也不是不晓得,无论是什么缘由她传话与你,总是不妥,更何况,东麒虽不欲娶她,两家长辈却未必不愿意,日后她若真做了东麒的夫人,这事被顾寅一旦走漏,你和东麒的兄弟情义还要不要了……”
顾长清听其言,明白了个大概,摇头无奈道:“我和苏五姑娘绝无私情。”顾长清问:“祯扬,说起来我也是不明白,你怎么就这么看不惯苏五姑娘,她不过就是处理傅姑娘一事时取巧诡变了些,再就是元宵那夜看灯闲游。”
宁祯扬眼神撇过茶几上,淡淡道:“总有其因。”
顾长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几案上躺了一本装订精美的书籍,已然翻开数页,烛光暗淡,他没看清楚上头文字。正在沉吟间,听宁祯扬复问道:“我还有一事问你……顾老太爷可准备就此次火灾也上个折子,表表意思。”
顾长清回神,叹口气道:“这事我正要跟你们说,因无实据,尚不好胡言——这火迅猛非凡,着实蹊跷,事涉七座官仓,总有点内情……”
宁祯扬点头,“真有问题,也瞒不了多久,都得早做准备,不要被这事缠上了。”
言毕,敲敲案桌,娇婢入内,跪地奉茶。
……
正月里过了十八,家学里开始上课。
白日里那老夫子开始考校苏妙真三姐妹在女四书上的背诵默写功夫,苏妙真强捏着鼻子逼自己背了,到底不喜,以至于上午的功课借病推脱了三两次。
王氏几个妯娌捐了千两银子送去赈济灾民,后又赶上娘家永安侯府王夫人,宣大总督府上赵夫人两位夫人生辰,没几日某公府上又有生子弄璋之喜,各色应酬,竟脱不出身管她。
苏妙娣怜惜妹妹,查过苏妙真确实背会这几本书后,也就不管她,只叮嘱她万万不可落下于嬷嬷那头的礼仪进退功课,苏妙真当然从其言,日日只往于嬷嬷处报道。
正月末,又很下场雪,苏问弦自那日夜谈后就没出府,闭户不出,为即将到来的春闱做准备。
因着此次春闱苏观河对苏问弦寄予厚望,便吩咐下去,下人不得在府内吵嚷生事,各色物件摆设但凡明善堂要,而伯府又有的,不拘数量全都送去。
因大房的几位少爷都是乘了祖荫,或受了推举,才入官场。苏问弦要走科举一途,便让二房乃至伯府上下的仆役丫鬟也都提心吊胆,各个恨不得踮起脚尖走路,种种小心谨慎,再没的说。
王氏起先不以为意,觉得苏问弦先后两次大功早过了乾元帝的眼,怎么都不会落榜。府内大动干戈地,反而会让苏问弦压力倍增,思虑过多。因说与苏观河听。苏观河笑道:“玉娘,问弦他在皇上面前是过了眼得了嘉奖,这中是能中,可名次却不一定高,我瞧着问弦文章纯熟,若奋力一搏,三甲名次,也未可知。”
因苏观河这么一说,倒让王氏心里存了个想头,指望着苏问弦能高中三甲,好光宗耀祖,挣一份勋戚显贵们都没有的清贵。如此便日日烧香拜佛,更开始准备去各大庙宇拈香拜佛打醮,同时交代苏妙真,到春闱这段时间绝不许去打扰苏问弦。
苏妙真当然晓得其间利害,这科举一途比前世她经历过的高考又更艰难百倍,满口答应,每日除了送些吃食去明善堂,再不去打扰的。
某日侵晨,吃过早饭。伯府在外省的轮值下人有从山东陆续回来的,带些虾蟹等海产之物入府,苏妙真便遣人要来一筐海参虾蟹海带等物,一早蹙进小厨房忙活。
先取出一小碗剥好虾皮,用水滤过几遍泡了,再差绿意取来年前晒干的干菇,切片一同倒进锅里,兑入糖和一小杯酒,在灶上烤一遍,和蓝湘绿意二人边说着话,边等它凉透,小半日功夫,果凉的透透的,苏妙真亲自至案前拿擀面杖磨了半日。
弄完一切,取来一玉色瓷罐盒,铲起装盒密封,此时辰牌时分就炖上的枸杞鸡汤早好了,让绿意看看火候,調出小勺瓷盒里的粉末,兑入汤中搅拌片刻,让蓝湘仔细盯着火,待乌鸡参汤的香气溢满厨房,让蓝湘取来勺子舀出点,吹几口气尝了尝,味道果然上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