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侯北堂熠煜胡乱地披着一件青玄色单衣正慵懒地靠在小榻下,一双桃花醉眸似闭未闭,身边几盏空荡荡的青玉酒壶左歪右倒,已被酒水沾染的衣襟领口,透过熹微的烛火,正散发着熠熠如流水涟漪般的光泽,凸出耸起的喉结随着他吞咽动作而不时地上下滚动着。
轩辕泽粼入了屋子,还未走开两步,他似乎就已被发觉。
“沛之。”
北堂熠煜一面醉声唤着,一面在嘴边划出一抹浅浅淡淡的笑来。
轩辕泽粼也不打算多作隐藏,随即就大步走到北堂熠煜身侧,霎然俯下身子,一把捉住北堂熠煜的手腕,紧紧蹙着眉,瞪住北堂熠煜,焦急说道:“你知不知道!染染在靖州出事了!”
北堂熠煜轻声一笑,“新婚月余,又是圣上赐婚,能出什么事?”
轩辕泽粼实在看不惯谈及晋楚染北堂熠煜总是这样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抽出另一手大力拽住北堂熠煜的领口,沉着声音低喝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染染对于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她不是你的小染吗?!可你却又是怎么待她的?!你断她左手!你让她万箭穿心!还要施计硬将她嫁去靖王府!你分明知道靖王府根本就是人间炼狱!你怎么能……”
未等及轩辕泽粼说完,北堂熠煜就已挣目,并笑哼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说着,北堂熠煜抬眸定定回视着轩辕泽粼,又淡淡道,“你又何必如此动怒?”
“畜生!”
轩辕泽粼愠怒的目光宛如黑夜中一点幽暗的冥火,恨恨盯住北堂熠煜须臾,终还是无奈撒开了手。
北堂熠煜一面抚平胸前方才被轩辕泽粼弄皱了的衣衫,一面轻笑道:“你说得不错,我是畜生。”
轩辕泽粼一侧身,抬手指着北堂熠煜道:“你固然是!但我今日并不是说你!”
北堂熠煜眉间一抖,神色间似有一抹不解生成。
随后,轩辕泽粼忍不住切切咬牙道:“我今日说的是轩辕季风!他简直就是个畜生!比你更畜生的畜生!”
北堂熠煜听言,原本嘴角一直含着的浅淡笑意突然凝滞住,不免肃然瞪住轩辕泽粼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轩辕泽粼深吸一口气,摇一摇头,“靖州靖王府遣了人入宫报丧,称染染在靖州因病暴毙,”说着,他冷哼一声,继续道,“可是谁不晓得,靖王轩辕季风自离宫去了靖州后,整个人性情大变,暴虐成性,安哥当年不就是被他蹂躏至死的么,如今想来,染染十有八九也是被他有意杀害的!他居然还在书信中反说染染不守妇德,大犯七出,禽兽不如,靖王府不予下葬!这话说得简直岂有此理!”
北堂熠煜身子一怔,片刻后,才缓回神来,仿佛不可置信,“不予下葬?”
轩辕泽粼轻轻垂眸,叹道:“书信中指明说,要你安国侯亲自前去领尸。”
北堂熠煜双眉蹙得仿佛绵延不绝的墨色山峦,抬手扶额,缓缓摇头道:“不可能……才两个月不到,小染她……她就死了?小染她是那样坚韧的一个人……不可能……这是绝不可能的……”
轩辕泽粼死死看住北堂熠煜,却笑得嘲讽,缓缓俯身,语气笃定地对着北堂熠煜回道:“是!她死了!她真的死了!恭喜你北堂熠煜,你再也见不到她笑了!”
第002章她就是个“神经病”!
大佑二十五年,正值早春时节。
轩辕国京都城内色彩明艳,繁花似锦。
天儿虽已渐渐转暖,但微微湿润的空气里仍旧能感觉到有丝丝凉意交杂弥留在其中,方至寅时三刻,黄澄澄的太阳在东方含羞地露出整个头来,和煦的光线穿过如纱的云层,悄然展露出无以伦比的锋芒。
晋楚染坐在正驱行往皇宫内苑——紫薇城的锦绣马车里头,古之王者,择天下之中而立国,择国之中立宫。紫微宫即紫微垣,是天上星官三垣的中垣,位于北天中央的位置,有“紫微正中”之说。轩辕信奉,天有紫微宫,是上帝之所居也;而王者立宫,大多象而为之。
这是晋楚染第一次奉诏入宫,虽说姐姐晋楚恪已经入宫过好多次,但自己却一直没能有这个荣幸,一是因为年纪不到,二是庶女缘故。
每回姐姐晋楚恪入宫归来,晋楚染都要再听晋楚恪重复唠叨一遍几乎跟上次一模一样的话,约莫就是紫薇城里的景观多么多么的磅礴大气,德妃娘娘为人多么多么的平易近人,皇宫里头的生活多么多么的惬意奢侈。
晋楚染每回也都是乖乖坐在桌前圆凳上安静地听着,但尽管晋楚恪说得再天花乱坠,晋楚染心头却也只是觉得,惟有自己亲眼去那紫薇城里头看一看,才能真正窥见皇家究竟是怎么一番雍容华贵景象。
因为晋楚染从不轻易相信别人。
她始终认为只有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才最是可信。
德妃入宫那年晋楚染还未出生,所以晋楚染从没见过德妃这个名义上的姑妈。
但她却早听闻过德妃的大名鼎鼎,至今府邸里仍流传着不少德妃年少时的闲话八卦,德妃乃是老祖宗的长女,闺名为“晋向研”,据说德妃在入宫前乃是老信阳侯晋天淮的掌上明珠,长得极好,不少王公贵族垂涎,刚至及笄之年,上门来欲要提亲的人就差点踏破了晋家的门槛。
“宫中娘娘,为晋姓长女,秀雅绝俗,若三春之桃。是我最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