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熊苦笑着看了周俭昌一眼,认命地跟着贺熙华去了。
一进书斋,贺熙华便将蓑衣褪了,用帕子拭了面,坐在案后,神色严峻,那瞬间竟与贺熙朝有两三分相似,“方才我巡河,发觉水位已逼近神光四年。”
“神光四年?”孙熊好不容易将蹙眉的冲动抑制下去,“神光四年是黄河决堤,今年这是?”
贺熙华看他,“我发现你对年号背的极熟,国史学的不错。”
神光是玄启第三任皇帝穆宗的年号,在位仅仅五年便早逝,传给其弟,既当今天子的祖父德宗。寻常百姓若非上了年纪,压根记不得这个年号,可孙熊这么个微末小吏却记得这么清楚,实在是记性了得。
孙熊云淡风轻,“县学的先生教得好。”
贺熙华长叹一声,“今年黄河与淮河都涨得厉害,北方大旱,南方却是洪涝,生民何辜。”
“朝廷有什么章程?”孙熊一直以来都在盼着一个贺家马失前蹄的机会,他们这段时日将天下治得越乱,对自己便越有利。
贺熙华微微侧头看他,“我发觉你对朝廷的关心远胜于百姓,嗯……给朝廷上折子请旨是傅大人的事,我只管做好我的本分。”
孙熊恨得牙痒,好在他最近已学会了八风不动,“大人心系万民,有纯臣如此,实乃社稷之福。”
“先前为养济院之事,你曾经拟过个章程,大脖瘟你也全程参与了,”贺熙华却无心与他插科打诨,“若是雨一直不停,最终漫灌或是决堤,咱们也得做好准备。给你两日功夫,速速拿个条陈出来,咱们尽快议定后便呈给傅大人。”
孙熊肃然应了,“是。”
贺熙华满怀歉意,“再过两个月你便要赴乡试了,我还耽误你功夫,实在过意不去。”
“大人哪里的话,若是当真碰上大灾,学生就是不去科考,也得为大人……”
贺熙华打断他,不容置喙,“就是天上下刀子,这乡试你也得去。”
孙熊心中发苦,又见贺熙华开始点灯,慌乱道:“大人的意思不会是……”
“是什么?”贺熙华挑了灯花,又亲自为孙熊斟茶,“辛苦一下,这条陈今夜便赶出来吧。”
孙熊挣扎道:“可我还未用晚膳。”
“那正好,咱们一道吃。”贺熙华笑笑,“方才我请小厨房做鱼羹去了,须知两淮地区的鱼汤面,实在是一绝。”
孙熊一听此言,在陪他用鱼汤面和回去和周俭昌一道啃胡饼中略一挣扎,默默地坐了下来,铺开纸笔。
贺熙华满意地笑了笑,看着他落笔,“你的字虽然好看,可到了科考时却不占便宜,我回头给你本馆阁体的帖子,你回去勤加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