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胆大包天了!安保良咋舌。
“按照玄启田律,朝廷免征赋税,州牧有便宜从事之权,虽是先斩后奏,但你做的也未错,毕竟我也给了你便宜从事之权。”贺熙华赞许地点头,“如此,他们占的田亩越多,则越是亏了。”
“不错。”孙熊狡黠道,“学生与他们说,若是将田亩交还,则依旧免征。此外,学生还命人抬了几口空棺,说是原先那些绝户的田亩的主人,要落叶归根。他们又觉得不偿失,又觉晦气,纷纷退还了。”
“做得好。”贺熙华不吝赞赏,转头对安保良道,“我这幕僚,可是个极妙的妙人?”
在他热烈的目光下,安保良艰难地点了点头,“妙极妙极!”
第54章第二十一章:阳关三叠
贺熙华大概是看重孙熊到了极点,对他的做法一概照单全收,很快整个泗州的田亩便收回得七七八八。
安保良那头进展得也颇为顺利,兴许很快便能将那些小湖连成一片,只待将汇入淮河的黄河水引来,再挖条沟渠引到长江里去,便大功告成。
忙忙碌碌中,贺熙华惊觉中秋、重阳均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也忘了给自己身边的僚属休沐。正巧天子圣寿在十一月十一,立时给衙门上下人人都放了假,还赏了银两。
孙熊坐在榻上,捏着手里鼓鼓的荷包,看着一旁笑得牙不见眼的周俭昌,突觉一阵无力,“咱们大人也太小心了,如今九州上下,怕也就他在真心实意庆贺天子诞辰了。”
周俭昌瞥他一眼,“乱说,我看天下百姓都是真心实意的,毕竟能得几日清闲,又常有赏银,谁不高兴呢?”
“那若是回头中书省发个旨意,说是日后大将军的诞辰也休沐,估计除了御史台,大家依旧是一般的欢腾。”
“那自然。”周俭昌不理会他黑了的神色,蹙眉看他,“我可被你害苦了,方才大人对我说,今年恐怕就我们几个在一块守岁了,要我做一桌年夜饭,从现在开始就预备着食材。”
如今在贺熙华的心中,周俭昌恐怕已经越过包掌厨,成了泗州厨艺最为卓绝之人。苦于孙熊威逼,周俭昌屡次想辩解都被打断,只好让自家大人就这么误会下去。
孙熊思忖一二,叹息,“这恐怕是大人在临淮过的最后一个年了,确实得热闹热闹。”
左思右想,孙熊想出了一一石多鸟之策——包掌厨家破人亡,正服着做饭的苦役,妻女如今正在衙门帮佣,干脆将他请来掌厨,自己从旁协助;安保良孤身在此治水,自然要奉为座上宾;王郎中与严耀祖母子一直借住在贺熙华的宅子里,自然也得一块叫着。再加上一些无家可归的衙役,正好摆上两三桌,既热闹也不会显得过于喧闹。
贺熙华自是允了,又给他们拨了些银两备菜。其实倒也不需他烦心,刘炎依例送来自家养的鸡鸭,王郎中摘了后院里种的果蔬,药童们去河里摸来些鱼虾蟹,孙熊自己掏钱去集市上买了上好的猪肉,女眷们自己做了胡饼……
天时地利人和,当天包掌厨拿出了浑身解数做了桌好菜,让众人赞不绝口。孙熊回忆了宫里的做法,自己又琢磨了半日,成功做出了酥酪,浇上蔗浆,配上夏日时腌渍的樱桃,竟和长安的樱桃浇酪有七八分相似。
别说王郎中、周俭昌等泗州乡野之人未吃过这等帝都美味,就是安保良也是食指大动,最令人讶异的是贺熙华,此人平日进食极少,想不到却是个嗜甜的性子,足足吃了三碗才罢。
“周叔做得一手好菜。”贺熙华真心实意道,眉目却向孙熊那方向看去。
孙熊佯装懵懂,自顾自地对着湖鲜江鲜大快朵颐——回了北边,再想吃这些时兴水产可就不易了。大家推杯换盏,互颂安祺,直到星夜暗沉,渐渐的有爆竹之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今年泗州灾害连连,颇是不易,好在贺大人救灾得力,朝廷的赈济也一分不少地分发到位,未来两年也不需赋税,如今看到几分奔头,这年也过得格外隆重。许是想去晦气,全城的爆竹都被买空,此时满城尽是噼里啪啦的欢腾之声。
也不知明年诸人又在何地,孙熊仰头将杯中酒饮尽,闷闷不乐地想着。
“其实上个月我已经接到朝廷的旨意,让我二月回京述职,下一步的差遣还要等吏部核勘决定。”贺熙华的声音在爆竹声中显得很不真切。
众人均是一愣,纷纷放下匕箸看着他。
“周俭昌,你可愿随我赴任?”
周俭昌立时起身,“蒙大人不弃,小的才能以残缺之身做些微末之事,我愿终身追随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贺熙华点头,“你是为国立功、百战而归的壮士,何必过分自谦?能有你为我助力,乃是我之大幸。”
他又看了眼孙熊,“正好时间凑巧,我亲自押解你去春闱。你已中了解元,再中进士,便是我泗州的荣光。你我满饮此杯,愿你再接再厉,高中三元!”
其余人一听此言,纷纷起身,高举酒杯,齐声道:“祝孙举人蟾宫折桂,高中三元!”
孙熊本人虽不在意,可心知此乃贺熙华心心念念之事,便也存了日夜苦读、临时抱佛脚让贺熙华称意的心思,便也饮下,“学生尽力而为。”
贺熙华满意地点头,神色怅怅地看向其余人,“尔等大多故土难离,不管你们是跟着我走,还是继续留下,我都会为你们打点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