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明野与陈希风辞别江无赦后,也走成都府到邛州再到大邑这条路线,去大雪塘中的温泉山庄。蒋空写给公输明野的信里将接头点写的清清楚楚,嘉定州离大邑也不远,公输明野看陈希风伤势还未痊愈到十分,一路就走地偏慢。
走地慢也有走地慢的好处,公输明野为了不让陈希风露馅,一路上给陈希风讲了不少公输家和楚家的事情,还给假表弟恶补了不少机关的知识,陈希风不管能不能懂,先仗着记性好死记下来,万一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这日赶路到了大邑县,两人不急去蒋空信中写的接头点找向导,先在县里的客栈歇一宿。陈希风想到马上就要去刺鹿盟,虽能见到陶仲商但也要对着一群人扮楚瑜,吃罢晚饭就向明野兄详细地打听楚表弟的生平。
公输明野捡了几件在绀珠岛的少年往事说了说,就有点说不出什么了。
陈希风有点失望,道:&ldo;明野兄,怎么听起来你也不太了解楚瑜表弟?&rdo;
公输明野听陈希风一口一个&ldo;楚瑜表弟&rdo;叫地十分顺口,有点好笑,暗想你才二十四五,我表弟要是活到现在也快三十岁了,谁是谁的弟呢?他口中道:&ldo;一个人想要被你了解你才能了解他,而我表弟这个人,就是一个不想被了解的人,他沉稳内敛、沉默寡言,我们虽一起在绀珠岛住过八年,但我和他说过的话大概只有几百句。&rdo;
陈希风想了想,道:&ldo;要这么说,其实楚瑜表弟挺好学的,我只要一直不说话就能像他七八分。&rdo;
公输明野上下打量陈希风,忽然道:&ldo;你其实本来就有点像他。&rdo;
陈希风一愣,抬手摸了摸脸皮,心想肯定不是长得像,便玩笑道:&ldo;哪里像?明野兄要夸我沉稳我却之不恭,但寡言一点都不沾边,我朋友嫌我烦的要命,老让我闭嘴少说话。&rdo;
公输明野倒挺喜欢陈希风爱玩笑闲谈的脾气,道:&ldo;不是这些地方像,而是你们两个人都很聪明,除了我表弟,陈兄是我见过记性最好的人了,不管什么东西只要看一遍就记得,听一遍就不忘。&rdo;
陈希风来了兴趣,追问:&ldo;那我和楚瑜表弟还有其它地方像吗?&rdo;
公输明野想了下,反问:&ldo;陈兄弟,你是否少年早慧?&rdo;
陈希风听到&ldo;少年早慧&rdo;这个词就有点害臊,他小时候曾有过神童的外号,不过也就是小时候,之后两次应试不第,还有人拿小时候的&ldo;神童&rdo;外号嘲讽过他。但既是公输明野问,陈希风厚着脸皮点了点头,自嘲道:&ldo;小时了了,大未必佳。&rdo;
公输明野一拍陈希风肩膀,豪气地道:&ldo;哪里不佳,除了瘦点,也是硬铮铮一条好汉!&rdo;公输明野手劲大,陈希风差点没给拍趴下,但听到&ldo;硬铮铮&rdo;三个字强行挺直腰板。
公输明野又道:&ldo;我表弟也少年早慧,他虽不姓公输,但曾经共同学艺的明字辈子弟没有一个不服他;祖父甚至想过让他弃楚改姓公输,继承绀珠岛,不过其他长老不同意就作罢了;无论什么精巧机关,只要过了他的眼,便没有解不开的,说个笑话,明略小时候年年输给他,还哭过几次鼻子。&rdo;
陈希风听地咋舌,忙道:&ldo;那我不如楚瑜表弟,我和他之前差十个明略兄吧。&rdo;
公输明野摇摇头,道:&ldo;我想,陈兄弟你未必不如表弟聪明,但应该不如他认真,楚表弟最可怕的一点,是他不仅聪明还专注;聪明人多多少少有这么一个毛病,就是杂而不精,因为学什么都很容易上手,就什么都想尝试一下,楚表弟也是喜欢杂学旁收的人,但他只要学一门,就一定把这件事做到极处。&rdo;
陈希风被点中痛楚,他的确有点杂而不精的毛病,一生所学其实不少,但大多都是游戏心态。
公输明野见陈希风丧气,又拍了一下这年轻人的肩膀,笑道:&ldo;但有一点我觉得陈兄弟比表弟强多了。&rdo;
陈希风心知明野兄是要安慰他,但还是好奇,问:&ldo;哪一点?&rdo;
公输明野道:&ldo;陈兄弟你可爱得多!你是个重情的人,我表弟这一点和你恰恰相反,他是个无情的人。&rdo;
第87章
十一月已经过半,此时入大雪塘,哪怕白日高照,也是如刀刮面风、呵气凝冰雪。陈希风长这么大第一次领教雪山的威力,他穿着几层衣服外罩一件裘皮,裹成一个球坐在马上,还是觉得一股冷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四处都是白茫茫一片,无垠白雪,冰峰如玉,从高处瞧,陈希风、公输明野、向导三人只是雪地里三个深色小点。
入山那一段路还可骑马,离温泉山庄渐近,坡高路陡,马匹虽能勉强攀登,但已带不动人了。三人牵马步行上去,公输明野看陈希风跟个皮球一样在雪地里慢慢滚,好心要帮陈希风牵马,陈希风受明野兄许多照顾心里过意不去,体力也还能支撑,便坚持不肯。再走一程,终于瞧见不远倚峰坐落着一处山庄,陈希风本来累地半死但瞧见了盼头,竟不知又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打起精神加快脚步。
朱门与三人只有数步之遥,向导把陈希风与公输明野的马牵到一边,上前准备叩门,却发现厚重的木门并未被关死,开着一道小缝,门内传来刀剑之声,向导不由一愣。
陈希风与公输明野也听见门里有打斗声,两人对视一眼,不知道是夜航楼故弄玄虚还是出了变故。
陈希风心想来都来了总得看看,便上前伸手小心地将大门推开,只见一道人影如鸟雀一般从空中疾落而下,掠到陈希风身前三步,陶仲商手握长刀追击而来,刀尖闪动着寒芒!
陈希风登时定在当场,怔怔望着一身黑衣的陶仲商。
被追击的人是任不平,只见他身法奇怪旋身一跃避开,陶仲商那一招本该劈空,但陈希风忽然推门而入,双刃刀去势不绝竟就要劈到陈希风的身上!
门内门外的人都未料到这个发展,任不平回身欲救、公输明野拔剑将出,陈希风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一刀斩来。
陶仲商骤然收力,刀风袭面冲地陈希风闭上眼。双刃刀的刀尖在陈希风眼前一点,又倏忽收回,陶仲商皱眉看了一眼面前一脸病容的陌生青年,转身走开。
陈希风睁开眼,看陶仲商的背影,他在虚赢居醒来时,对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是很庆幸,但因为有更多的事要想要做,他甚至刻意去忘掉死亡的恐惧。
但刚刚一见到陶仲商,他脑子里竟只剩下后怕:太好了,我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任不平走到陈希风身边,好心询问:&ldo;这位朋友,你没事吧?&rdo;问完又带着歉意道:&ldo;我刚刚没看到你在我后面。&rdo;公输明野也进门走到陈希风身边,见人毫发无伤放下心来,他还记得陈希风现在是他沉默寡言的表弟,便代为答复任不平:&ldo;无妨,也不是阁下的错,不必放在心上。&rdo;说完,公输明野不动声色地往四周扫了一圈,
两名女子站在庭院右侧的阁楼上,倚着栏杆往下看,四位男子在左侧回廊中或坐或立,庭院中刚刚差点砍了陈希风的青年一人独立,大门正对的二层小楼廊檐下,一名青年坐在轮椅上,一对少年男女立在青年身后,青年左侧有一人抱剑,此人倒是旧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