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恨吗?”江璨忽然问她。
连朝知道他在问什么,她回答:“不恨,”停了两秒又说:“以前恨过的。”
她看着他眼睛,“以前还没离开苏乡市的时候,心里其实很纠结,恨他们重男轻女,可又觉得他们是我父母,虽然次数非常少,但他们也偶尔有对我好的时候。”
江璨全程都很安静地在听。
“可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对我的好,不过是当时的我特别苦,所以逼自己给自己幻想出的一颗糖罢了。
比如把顾高飞买来的小了又退不了的衣服丢给我,我会觉得那也是新衣服,也算他们给我买的新衣服,于是觉得他们也不是不爱我。”
“我那时候成绩很好,老师经常夸我,说让我加油读书,考出去读大学,就能找一份好工作,你知道吗,我那时特傻,我当时连我找到工作后第一份工资怎么花都安排好了,给他们买衣服,买好吃的,那样他们就会喜欢我,会看重我。”
“直到知道他们准备‘卖我’的时候,我心里的纠结就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爱和期待,全部变成了恨,我恨不得他们全都去死。然后我就逃出来了,可逃出来,在火车上,听到火车开动的那一刻,恨也消失了。”
“我不想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去恨他们,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我的任何感情,我只想去新的地方,爱新的人。”
连朝在说到曾经对顾家的期待与爱恨时,脸上的表情,是心疼过去的顾连朝。
可说到连恨也消失、去新的地方爱新的人时,她脸上的表情是释然,然后翘起唇角看向因她的话而略微有些失神的人,“然后你就出现了。”
你是我逃离从前,勇敢迈入新生活时,生命赐予我的恩赐。
连朝手指碰到脸,触到因失神而将手指停在她脸上的人的手掌,缓缓扣住,仿佛这样,就能给他注入力量。
江璨回神,握着她的那只手抬起,轻转,在她手背印下一吻。
“你很强大。”
江璨不知道如果是他处于如她一样的家庭之下,他能不能做到和他一样。
“如果是你,你也可以。”连朝像是与他有心灵感应,她晃晃手,
“只是不同的家庭需要不同的相处模式,这世上家庭关系几千几万种,不幸的家庭的不幸方式全部都不一样。”
所以你为难的地方,我懂。
江璨闭眼两秒,又缓缓睁开。
心头因江璨那通电话而一直浮在空中理不清的乱麻,终于慢慢落回原处。
他开始抽丝剥茧。
因为她在,他什么都不怕。
江璨一边在心中布今晚回老宅的局,一边佩服连朝,“你是怎么做到,无论什么事都这么淡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