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迟晚自然是听不懂其中奥义,他只得开口问。
师父是怎样回答的‐‐迟晚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梦中当然也不会有个确切的回答,于是他只能看着方儒生的嘴巴开开合合,不知说过了多少话语。
最后能感知的声响只有枝头的一滴雨水跌在了树下的小水坑中,滴答一声脆响以及昏昏沉沉中好似听见方儒生叹了口气,说道。
&ldo;春来了。&rdo;
迟晚乍然惊醒。
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赭石色的床梁,身旁没有人,迟晚心想独孤肯定是走了,他如果微微坐起身子查看一下衣柜边是否还竖立着一把刀,就能证实一下他的猜想是不是正确的。但他坐不起来,他疼得厉害,他也不需要去证实,他就是知道独孤走了。
他躺了好半天,终于想着要从床上挣扎着下来给自己开个止痛的药。
窗口是开着的,外头还没有停雪,簌簌的雪花覆盖住了山中的其他颜色,抬眼看去只有白茫茫一片,比天色要明朗些。
迟晚只穿了件里衣,他站在窗口,好似感受不到外头的寒冷。
人间无处不是春,唯我未逢春。
他关上了窗,打开了自己的药柜,想了想披上了外衣,推开了门。
门外没有脚印,独孤大概是走了很久,久到新一轮的积雪将他的痕迹彻底抹灭。他望着积雪发了一会呆,然后困难地弯下腰,捧了一抷雪放在了药炉中。
小院开了火,小火熬药需要一些时候,迟晚虽然怕冷,却更怕疼,于是他懒得进屋等药开,便站在小药炉边数树上的枝桠。他一边数一边想雪化后大概是个响晴天,到时候山色露了新意,鸟雀各回巢,春就来了。
今年的草药必定比去年要多上一些。
他想的太入神,等鼻尖闻到一股厚重的焦味时他终于又皱起了眉头,低着头去看那通黑的小药炉。药炉里的药汤早已烧干,只余了药材黏在炉底。
迟晚忽而没了兴致再去煎上一副药,他转身打水浸了药炉,熄了火。在风雪中他裹紧了身上的外衣,慢慢走回了屋。他想翻翻他的书,手刚摸到书又尴尬地发觉自己现在并不适合坐下来看书。于是他躺回了床上,失了睡意,脑子里只有除夕夜里影影绰绰的灯火与地面上那盏跌碎的灯彩‐‐他起来时看见那盏灯彩已经惨不忍睹,烛火烧着了它的灯面与脊梁,上檐上的松鹤延年图不知费了雕刻师父的多少功夫,只在一夜之间它就葬在了烛火中,全然分辨不出原来的样子。
昨夜这个场景不知为何没有引起大火。兴许是有过大火的苗头,但是被独孤掐灭在了屋中。
师父让我参的大道我至今不明白,我该出山去看看了。
迟晚想,他背起书。
&ldo;公而不党,易而无私,决然无主,趣物而不两,不顾于虑,不谋于知,于物无择,与之俱往……
作者有话要说: 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公民。
心系天下,心中有大道。
虽然我自己也还不知道要怎么去解释这个道。
不过这种小细节就不要在意了。
好像放个傻狗的表情包。
第3章卯月
春来得无声无息又好似早有征兆,山上的老树逐一抽了芽,小雀栖回了迟晚门前,天色逐渐少了抹不开的阴云,愈发得柔和起来,偶然能窥见云朵夹杂着微微霞光。
迟晚早些日子挑拣了行李下山,他从城中路过时被百姓们发觉了,于是他们自发地聚集起来送迟晚出了城,迟晚不知所措地捧着他们强硬塞在他手中的银钱‐‐甚至有个姑娘怯怯地往他怀中,慎重地放了一个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