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针后,骆应逑得过两个时辰才醒,一直坐在前厅也不是事儿,于是黎相忆让元夕将他背回了新房,去榻上躺着。
期间,贾人开了张新方子,作用是清除煞蛊留在体内的余毒,黎相忆主动拿过药方跟元夕出府买药。
毕竟是一男一女,何况府里有一宝,不好走太近,元夕便走在黎相忆后头。
“王妃,倘若以后王爷与黎太傅对立了,你会站哪儿边?”
闻言,黎相忆转头看他,正色道:“你是为谁问?”
仿佛是被她的目光看得不大好意思,元夕扭头装作看风景道:“随口问问而已,王妃若是不愿意答便算了。”
黎相忆沉默不语,她之前跟骆应逑讨论过这个问题,大家都退让一步。
但问题是,他退了,爹不肯退,那该怎么办。不对,她不该叫那个人爹,该叫黎太傅。
黎觉潜无罪释放,有人顶了他的罪,之后黎曲撤回自己的辞官请求,继续在朝廷里当太傅。这里头发生了什么,她大部分能猜到。
而黎曲继续留在朝中,那他总有一日会跟骆应逑对上,而那时候,远不止谁生场大病能了事的。
正当她纠结无措时,面前出现了一人,楚旌。
“楚将军。”如今见他,黎相忆心头相当复杂,各种盘根错节,见过他夫人后,她便猜到了自己的身世。
有些事,尽管她不知如何面对,但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黎姑娘,这么巧,你竟在这儿。”楚旌急急忙忙朝她走来,急道:“能否麻烦你一件事?老夫也是没办法才来找你。”
听他话中的意思,他夫人情况不妙,黎相忆登时心头一紧,紧张道:“怎么了?”
“你能否随我去大将军见见我夫人?昨日与你分别后,她将你的话当了真,隔一会儿便往大门口看,嘴里念叨着,女儿怎么还不回。你不回府她不喝药,非要见着你才肯喝,我磨破了嘴皮都不管用。”楚旌一脸为难,双眼通红,看样子是刚经过一番挣扎,“从昨晚到这会儿,她还没吃过东西,我怕了,这才想去王府找你帮帮忙,却不想在街上遇着你。”
“好,我去。”黎相忆不假思索道,随后转向元夕,“元夕,你先去百川药铺抓药,我去大将军府,你抓完药来接我。”
元夕古怪地看着两人,点头应道:“是。”
两人坐上轿子回大将军府,大将军府在朱雀大道上,距离王府并不近。
走出轿子,黎相忆一眼便看到了牌匾上的四个大字,写得龙飞凤舞。
大将军府跟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她以为里面的人会一本正经,可实际上他们个个平易近人,府里人也多,比咸王府要热闹不少。
楚旌慈爱道:“黎姑娘,别拘谨,把这里当自己家。”
“自己家?”黎相忆念着这两个字喃喃,心尖一阵刺痛。
“对,自己家。”楚旌定定地看着她,眸中各种情绪涌动,但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带着她往后院走。
范巧住的院子很大,里头伺候的丫鬟也多,院中种满了幽兰,空中清香袭人,除此之外,院中还摆着不少小孩子玩的木马。
黎相忆看得不解,弄这些东西,楚夫人不会难过么。
“哐当”,楚旌推开屋子,他大步踏入,黎相忆起初还存着一丝犹豫,不过一想起那双眼睛,她立马进了屋。
范巧半坐在床头,比昨日看到的要憔悴不少,眼下黑晕又青又重,黎相忆看得心疼,快步走过去。
“女儿!”范巧瞧见黎相忆过来,整个人都亮了,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掀开被子便从床上冲下来抱她,“女儿,你去哪儿了,娘亲昨日等了你一晚上,你不是答应娘亲买完东西便回府的么?”
听得这话,黎相忆难受地紧,喉间苦涩,泪意只往鼻尖上涌,她僵硬地站着,“对不起,我昨日不该骗你。”
“没骗我,哪里骗我,你这不是来了么。”范巧放开她,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脸,“昨日去哪儿了,快告诉娘亲,是不是被谁欺负了?”说到欺负这个事儿,她的情绪便开始激动起来,“谁,谁敢欺负你,让你爹爹去揍他!”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我昨日是……”黎相忆望着她,后面的话也不知该如何说。
“夫人,既然女儿回来陪你,你能喝药了吧?”楚旌从下人手中端过药丸,叹道:“这药热了又热,都热五回了。”
深吸一口气,黎相忆出声道:“我来吧。”
“这怎么行,你是客,哪儿有让你给我夫人喂药的道理。”楚旌没松手。
“没事,我来吧,毕竟我昨日答应夫人的事没做到,说起来,夫人不喝药也是因我而起,就当我给她赔个不是。”
黎相忆伸手,楚旌也没躲,她接过他手里的药碗转向范巧,“娘亲,你去床上躺着,我喂你喝药好么?”
范巧被这称呼震住,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晶莹的泪珠从她眼中溢出,一点点打在面颊上,顺着苍白的面颊往下落,“好,好。好。”说完,她抹去面上的泪去床上坐着。
黎相忆走上床板,在床缘边坐下,范巧直盯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她低头试了试温度,将调羹送到范巧嘴边。“我试过了,不烫,喝吧。”
楚旌在一旁默然看着,忽地背过身,抬手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