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而复默然不语。在何藤升面前,自然不需要十分忌讳,片刻,轻轻一叹,摇摇头。
何藤升脸色转白,抬头看他。
叶而复却像不愿久待,道:&ldo;这剂药先吃着,我明日再来。&rdo;说完转身便走。
何藤升怔在那处,却没有追赶。
定安王府中存药甚多,也不需去外抓药,叶而复开出的那剂汤药很快就配齐煎好,鬘姬端着,不停搅动,待稍稍凉了一点,便要段成悦趁热喝下。
段成悦接过一饮而尽。
喝下才觉得,反而还是不喝药的好。一饮下去,心中更是烦闷,简直难以忍受。
鬘姬也觉得他脸色不对,低声问道:&ldo;王爷,您不舒服么?&rdo;
段成悦头晕眼花,忽然将身子一侧,&ldo;哇&rdo;的一声,将喝下去的药全呕吐了出来,胃里的东西吐光,还止不住,干呕了老大一会。
鬘姬大惊,拍着他的背,一边叫小丫鬟收拾,一边唤人去叫何总管。
何藤升赶进来的时候,正见他干呕不止,忽地全身一抽,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
第九章
今日是五月初五。
南都翯城的街道上有些异常的涌动。
三年前方身为辅正的范临川,将腰斩于午时翯城的街口。
监斩的官员在牢内宣读了他繁杂而冗长的罪名,验明正身,将他提出了牢狱,送上了囚车。残酷的刑法已经彻底毁坏了他的骨骼,他已经无法独自登上高高的囚车,两个狱卒架起他残破的臂膀,把他抬了上去。车轮滚动,带着他第一次离开了暗无天日的黑牢。
他的左眼已经瞎了,右眼还能睁开一条小小的fèng隙,他尽力睁着眼睛,注视着前方厚重的大门。
这扇大门一开,就是翯城繁华的街,就是把他送入黄泉的路。然而去路并不可怕,他终于对得起驾崩的先帝,他终于将永远脱离毫无止歇的痛苦。
然后他在门前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静静地立在那里,脸色苍白,神情淡漠。
囚车在那人身前停了下来,监斩的官员无比恭谨地上前行礼,称呼那人为王爷。
那人淡淡一笑,道:&ldo;李大人,容我半刻的时光。&rdo;
范临川用仅剩的目力看向他,看着他用微微颤抖的左手执起酒盏,右手斟满一盏薄酒。他亲手将酒盏递到囚车之内,范临川却没有理会。
刹那的凝滞让两人都记起了十年的时光。
&ldo;没想到你来送我。&rdo;范临川忽然将头一仰,哈哈大笑,伤痕错节的面颊不住牵动。然后他勉力凑上嘴唇,将酒一饮而尽。
段成悦收回了酒盏,默默看着他几已不成人形的身躯。
&ldo;我听说,&rdo;范临川冷冷地道,&ldo;鹏程已经去了?&rdo;
段成悦淡淡哂道:&ldo;不错。&rdo;
范临川那只剩一条fèng隙的眼睛里,忽地射出一道光芒,他用一种不可捉摸的语气,冷笑说道:&ldo;很好,很好。&rdo;
段成悦默然。
段成悦原本觉得,他们要谈的东西理应会有很多。然而此刻他们无话可说。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
范临川注视着他,陡然阴森森地冷笑道:&ldo;当年陛下若依我赶尽杀绝,岂有你兄弟今日!&rdo;他右眼刹那间瞪得极大,眼中血丝结成一片鲜红。
&ldo;行车!行车!&rdo;范临川在车内拍栏而呼,腕上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哗的响声。
狱卒开启了大门。囚车缓缓滚了出去。
街道上的人群仿佛有一阵小小的骚动,却并辨不清人群到底在议论什么。
段成悦心内霎时空洞,思绪重回时却全是从前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那些点点滴滴的记忆就在这片刻之间塞满了他的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