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霜降被她爹吓到了,哪怕再懂事再聪明,看到向来沉闷的爹爹现如今崩溃的样子,也有些手足无措。
张氏没见过这位姑老太太,不大懂何大牛的心情,心里也有些难受,更多的是担心一家人接下来的处境。
虽说姑老太太不在了,但既然已经来了,就得好好活下去,手头里还有些钱,赁点田地,总不会饿死。况且这南边,一年能有两季收成。
张氏干劲十足,扶稳了自家男人,低声说了句什么,何大牛眼神逐渐清明,捏了捏拳,吐出一口浊气,看着是缓过来了。
何霜降稍稍松了心思。
“不过,老太太的房子还留着,你们且先住着,我家大儿是户长,同里正相熟,回头让你们落在何老太太户下,买田赁地也便宜。”
张氏感激的连连鞠躬,扯着何大牛一起,忙不迭地道谢。
“只不过,我那老大哥同老嫂子皆是苦命的人,福气薄,没个子孙后代,不求你们如何,既落在桃花村了,逢清明冬至也去上柱香,磕个头,表表心意”
“这是自然,此次往扬州来,一是逃难,二个就是打算替姑老太太养老送终的。”何大牛说的认真。
“天也晚了,我让我孙儿送你几个先去那屋子,几年没住人,怕是破败的很。至于其他的,明日再说。”朝西屋喊了一声,没一会一个文质彬彬约莫十五六岁的小郎君就匆匆跑出来。
“何老太太的侄孙辈,如今来投亲。你带着去认个门”
“晓得了。”
同何家人问过好,便走在前面带路。
借着微微月色,一行人走的飞快,已近深秋的节气,喘口气嘴边都冒白烟,最小的石头少不知事,一边哈气玩儿一边被何霜降拉着跑,家里人走太快,两只小短腿得用跑的才能跟上。
没过河,一直沿着河往北边走,河这边只稀稀拉拉住着几户人家,不过家家看起来都殷实的很,皆是白墙青瓦,好看的紧。
待停在一个院子前,何霜降吸了口气。
先说破败的不成样子她还心存怀疑,现在看到这院子,只觉得讲的轻了。杂草长的有人高,院墙倒还好,没见有缺损的地方,只是那屋顶上的瓦片,竟一片都不见,地上尽是碎的不成样子的瓦砾,进堂屋抬头朝上望,除了几根要掉不掉的房梁,压根没个遮挡物。
院拐角的厨房屋顶是茅草盖得,没受什么影响,还好好的。何霜降心下奇怪,按说这青瓦不比茅草结实些?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那读书人看出了她的疑惑,叹了口气
“何老太太过世以后,河对岸就有人悄摸过来翻东西,见没人管,愈发变本加厉,来摸东西的人也越来越多,后来东西都被拿完了,连屋顶上的瓦片都开始抢,若不是这墙建的牢,恐怕……”
恐怕墙都要叫扒走了。
没被扒走也好不到哪儿去,本是白石灰混着泥刷成的灰黄色墙面,现在剥落的不成样子,一块一块,没一面墙是好的。
看着震惊,心下也没抱怨,如今有个落脚的地儿就已谢天谢地了。只替姑老太太心酸,临了临了,房屋还叫那些人败坏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