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随早前在自己私宅吃过了,不是很饿,吃了半碗就放了碗筷。晏裕看他不吃了,也跟着停筷,叫管家上茶水。
晏随抿了口茶,放下杯子,看着晏裕道:“择日不如撞日,哥哥已经二十有二,早到了成亲的年纪,不如我进宫禀告皇上,容许哥哥同我一道返回北境。”
说到最后,晏随看到晏裕握着杯盏的手轻微抖了抖,很细小的动作,不仔细观察,未必看得出来。
“大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可以说来听听,只要我能帮得上,必不会推辞。”
晏随把话抛出来,就看晏裕接不接了。
晏裕内心也是挣扎了片刻,迟疑着说:“我是听闻世子在暗室里关押了一个男人,那人还是魏国公府的姻亲,这样做会不会有点欠妥,我们晏王府在京中行事向来低调,也不知道京中权贵如何想。”
“大哥是在担心我?”晏随反问。
晏裕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晏随绽唇一笑,笑意未达眼底:“且不说那董澎只是个被贬黜了的芝麻小官,朝廷未必知道这号人物的存在,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那人私放高息,逼得退役老兵身死,哪一条都站不住脚,我就是把他送交官府,他也不一定能活着出来。”
晏裕沉默听完,半晌才道:“是这个理,可我们晏王府在京城根基不深,还是谨慎点比较好,父亲在北境只手遮天,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一纸诏书,我们谁又不敢不从,再说父王远在北境鞭长莫及,皇上要是对我们生出嫌隙,我们自身都难保”
听着句句都在理,好像确实在为晏家着想,可拼凑在一起,怎么就那么不中听呢。
晏随盯着眼前面目变得有些陌生的长兄,这要是换个人,早就被他一脚踹出去了。
偏偏晏裕好似没有察觉嫡弟的不快,轻声一叹,苦口婆心地劝:“还是放了那人吧,少生一事,就是多一分太平。”
晏随越听越可笑,起先还有聊几句的兴致,现在只剩不耐,半句话都不想回应。
今日魏亭找他,半句不提为姑父求情的话,着实让他高看几分,反倒自己的亲哥哥,为个不相识的混账费尽口舌。
董澎的姐夫魏国公都不打算管了,他便是把人弄死,又有谁自找麻烦为一个本就有罪的人伸冤。他不把人交给府衙,就是看这京中污吏横行,执法不公,董家多使些钱财估计就能把人赎出来,还不如自己亲自处理。
晏随步出饭厅,夜色渐沉,他没有叫随从掌灯,一人在前疾步行走,整个人与夜幕融为一体,看不出任何情绪。
回到自己院子,晏随叫来从北境带来的亲信,叮嘱他道:“将那董澎打个六十军棍,不论死活,打完就丢他回董家。”
六十军棍,对一个外强中干的酒囊饭袋而言,不死也要废掉半条命。
董澎是在宵禁前一刻被侍卫丢回董家,管事听到敲门声,打开一看,一个血人趴在门口,一动不动,像是没了气,颤巍巍凑近一看,竟是男主人,赶紧叫来几个下人一起抬进府。
听到男人回了,魏萍先是一喜,可当她看到自己夫君惨不忍睹地趴在床上,背部到大腿血肉模糊,被打烂的衣服和血肉黏在一起,尤为可怖,当即捂着嘴,几欲作呕。
董璋更是心头大恸,一把扑到床前,哽咽唤着高烧不退,昏昏沉沉的父亲。
“欺人太甚,他们晏王府简直是欺人太甚。”
魏萍叫管事给主子处理伤口,自己坐在一边看着,怒火一节节高涨。她魏家虽然逐渐式微,可好歹也是勋贵之家,这京里的人想动他们也得掂量掂量,不想一个初到京城的黄毛小儿,竟然这样糟践他们魏家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熬到了翌日一早,天蒙蒙亮,魏萍就叫下人备车前往魏国公府。
魏良收到信,停下了去安和堂侍疾的脚步,转身往书房去,并吩咐管家去做一件事。
魏娆刚醒来,就听到翠柳来报,说国公爷找她,文松院的管家正在院门口等着。魏娆诧异,就算老父亲想她了,要她陪着用早膳,可也没这么早过,还遣了身边亲信来接她。
直觉有事情的魏九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了身素衣襦裙,抹了点香膏在脸上,匆匆赶往文松院。
到了书房前门口,管家没有带她直走,而是饶了点路,沿着一旁小径去往正房旁边的侧屋,侧屋里有个暗门,管家把她领到暗门前,叮嘱她不要乱走,等事完了,自己再来接她。
魏娆一头雾水,想不明白老父亲唱的哪一出,下一瞬,一个高亢带点尖锐的女人声音从门那边飘入耳中。
“我喜欢的不能嫁,喜欢我的,你又百般嫌弃,大哥既然这样看不上小妹,当初怎么就不更狠点,干脆把我送到庵庙里,剃度成姑子,岂不更省事,也就没有现在这样的烦恼了。”
“多少年前的旧事了,你还记着,心也太重了。”
“我为什么要忘,我堂堂国公府嫡小姐,姑母还是皇后,这世上有谁比我更有资格嫁给孝贤太子,姑母也默许了的,如果不是你阻止,我早就成太子妃了,我会劝阻太子去莽河治水,他不死,我现在就是皇后了。”
乖乖啊,孝贤太子?那不就是先太子。
魏娆此时的心情只能用惊心动魄来形容,没想到姑母居然有这样一段过往,先太子魅力也太大了,当年估计不少闺阁女子痴迷于他,连姑母这么有想法的女人都不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