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随面色未有起伏,冷静看向安翊问:“你待如何?”
安翊答:“东南岸必须保住,不能跟冯靖斗智而置国难于不顾,冯靖如此行事,德不配位,臣民们看在眼里,即便我们什么都不做,也自有文人墨客提笔讨伐。”
不说所有,但有一部分文人肩不能扛,却有傲骨,口诛笔伐是他们的拿手绝活,冯靖没有死在对手的刀下,也会倒在他们的笔头下。
所以晏随看安翊比较顺眼,这人很多想法都跟他不谋而合,想不重用都不行。
晏随指敲桌面,良久,下令道:“派五万精锐先行,由赵钱二位将军带队,整装完毕,即刻出发。”
“诺。”
就算要发兵,晏随也要收着点,给自己留个底,全部发出去,这边无人可守,难保小人作祟,趁机滋事。
商议过后,幕僚们退出了屋,晏随提笔给父亲写了封密信,自己不日要远赴东南平乱,望他派遣精兵良将过来,镇守东南交界的几个城,以免后防不稳,奸邪作怪。
写完信交给暗桩,晏随又命随从备马,踏着月色,疾驰出了徽城。
魏娆在雍城也没闲着,继水车过后,她又跟着姚氏鼓捣起了连弩车,可以一次发射八只□□,射程也远,连房屋都能射穿,这种车前朝就有,只是比较笨重,要几匹马同时拉动,若能改得轻便点,一两匹马就能拉动,作战能力将大大提升。
朱佑最佩服姚氏,也自叹不如的一点就在这里,善于思考,爱动脑,关键是还真能动成。
就连工匠都是姚氏精心挑选,光手艺好还不行,要能看懂连驽车的设计图,哪怕不是很懂,姚氏讲个几句,他们就能听明白,并且将图上车子的每个物件都精准做出来,而且还要保证时效,要赶在晏随动身往东南之前做出来,并送到徽城。
这个就有点考验工匠的能力了,魏娆也是好几天没有正经歇过,天还没亮就跑到工造司盯着,指导工匠的同时,自己也是能上手就上手,做一些轻便部件还是可以的,直到天边最后一抹橙红褪去,天色渐黑,她才伸伸懒腰,打道回府。
马车停在门口树下,一股寒风扑面而来,魏娆裹了裹大氅,拉好风帽,小步快跑着上了车,掩上车帘那一瞬间,却不知前头的车马将拉低的斗笠往上抬了抬,高挺鼻梁下的薄唇扬起了一抹不太明显的弧度。
不知道魏娆是犯困了,感觉迟钝,还是车夫也困了,这一路好像特别慢,也特别平缓,车轱辘擦过地面发出吱呀声都显得那么悦耳,一下又一下,匀速前行着,没有丝毫颠簸和不适。
魏娆背靠着软和的垫背,细密眼睫往下耷着,似纤薄的蝉翼轻颤,趁着这点时间打个盹,解解困乏。
不想这一睡,自己都控制不住,一不小心就睡沉了过去,等到再醒来,眼睛迷瞪迷瞪,下意识拿手背去抹嘴角,还好,什么都没有。
她人还在马车里,撩开车帘往外看,一轮弯月已经挂上了树梢,夜幕里星星点点,看着那么远,又仿佛伸手可及。
而且,魏娆扫了一圈,发现这地方实在陌生,不是回朱府的路,她唤了声车夫,外面也没人回应。
等了片刻,魏娆一手攥紧袖子里藏着的袖箭,一手缓缓掀开了车帘,一瞬间有点懵。
马还在这里,御马的人呢。
魏娆小心翼翼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前头有座小破庙,门半掩着,透出丝丝灯光,还有一股香味传了出来。
这香味莫名地熟悉。
魏娆深吸一口气,嗅了又嗅,心跳突然加快。
该不会,
不会吧,
会不会?
连着三问,魏娆脑海里的念头越发清晰,这熟悉的香味就像无形的绳索拉着她前往庙里探个究竟。
那是出于一种本能的期盼,心跳已经快到不能自已。
魏娆重新戴上面纱,轻手轻脚爬下了马车,一只手掩袖子,一只手微提起裙摆,踩着细碎而轻快的脚步往庙门口走去。
门半掩着,里面有灯光,也有火光,好在魏娆够细,虚掩的门缝刚好够她钻进去,她就像一尾灵活的鱼儿几下滑了过去,进了屋,神经也绷得更紧了。
庙不大,正中供奉着佛像,灰扑扑的无人打理,香案上摆的几个供果也是干巴巴,看着就是摆了好些时日了,香烛更是烧了有大半,滚烫的蜡油滴下来在桌上凝成了一团团。
魏娆眼珠子一转,瞥向了两侧,佛像后面还有个小屋子,用陈旧的麻布遮掩着门口,但香味就是从那里头传出来的。
越靠近,她的脚步就放得越轻,到了门口,伸出一只手,无声无息掀开麻布一角,睁大了眼睛朝里头望去。
此刻的她紧张,又激动。
火堆旁那抹玄色背影,微伏着身子,反手用刀柄敲着一大坨烧红的泥巴块,鲜美的鸡肉也已露出了大半,魏娆不禁舔了舔唇,忙了一天的她真就有些饿了。
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更是落了地,魏娆浑身轻松,更是玩心大起,几步快走到男人背后,带着笑意询问。
“这位公子,相逢便是有缘,小女子五脏庙已空,能否赏口饭吃?”
不转身的公子刻意压低了嗓音:“赏你口饭,你该如何谢我?”
魏娆随意一瞥,搬了个小木凳坐到了男人身旁,看着那火光中越发魅惑的侧脸,笑盈盈道:“不如以身相许,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