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留给你用。”
“我一个人有什么用?卖了它吧。”
“我不舍得。”他说。
一只快艇不舍得,倒是舍得我。我鼻子发酸。
“留着也没用,我一个人难道还驾着它出海不成?”我说。
“我会回来的!”他跳起来。
“等你回来,它早生了锈,漏了底,”我笑,“还管用吗?回来再买新的好。”
他颓然,“说得也是。”
于是我们决定卖掉它。
真是伤心事。我忍不住有一丝黯然。
乃明说:“回来我们买一艘更好的。”
“对。”我说:“不打紧。”
那夜我哭了。一个月过去,时间越来越短,我们相处越来越和治,我伤透了心,却闷在里面不发作,长着一脸的小疱。
乃明说:“你怎么皮肤不好?”
“老青春,要不就是更年期。”我笑说。
“菜莉,你会等我的吧?”他问:“会不会?”
我抬头问:“你说会不会?”
“我不知道。”他说。
“我也不知道,”我坦白,“日子那么长,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你要我怎么样?日日坐在家中等你的电话?”我看着他。
“我希望是,谁不自私呢,但是这种要求,我怎么提得出来?”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我笑。
“你的心情真好!”他自我一眼。
他还发我的脾气!发脾气的那个似乎应该是我。
“茱莉,对不起。”他说:“茱莉——”
他说不下去,我也知道话已说尽了,这两个月来,是我挖空心思在讨好他,因为正如我说,我想给他留一个好印象。像我们这种年纪,人在人情在,爱情一分开便不再是爱情。两年。念完硕士他尚可以念博士,博士念完,女朋友也老了,更加笃定,索性再拖一年研究院,然后挑一个十多廿岁的女孩子娶了她。这种事在小说中读得太多,尤其是台湾小说。我不会做这种悲剧的女主角。
我与乃明在一起快乐过就足够,时间就算不与他在一起,也是要过的,我不能说他耽搁我。
但是在香港守着,为他立贞节牌坊,又是另外一件事。我不是十六岁的女孩子,过了十八,还有二十,过了二十,还有廿二,我不能像她们那样牺牲,我自爱得要命。一段爱情,如果要死的话,挽救无力,我只好让它死,去寻找更新的。我的时日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