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行在原野上,前路一片坦途,这时候马的优劣便体现出来了。赵云的特四拉果然是好马,其它马都在喘白气了,它依旧轻轻松松有如闲庭信步。似乎只要愿意,还能加速跑个几百里。
两侧都是群山,望过去,山峦连绵起伏,犹如一幅永不间断的画卷,蓝色的天空泼上黑色重墨,构成了这奇异的画卷。偶尔地势也会起伏,他们便下了马,牵着马跨过上坡,然后再纵马跑下去。
渔阳离冀县很远,有点孤悬海外的意思,中间的路也相当难走,山坳很多,怪不得经常遭到乌桓人的侵袭。白狼山的乌桓人距离渔阳更近,而且一片坦途。
说起乌桓人,其实也是个可悲的民族。匈奴占据草原多年,一直是不可撼动的霸主,一度连强汉都要奉行和亲政策。乌桓人便是在这种压迫之下,动不动便要被匈奴人洗劫一番。若是每年不献出一定数量的牛马羊,便要将单于的妻妾女儿献给匈奴人作奴婢,可谓卑屈之极。
后来霍去病杀入匈奴腹地,彻底改变了草原格局。乌桓人才开始渐渐向中原迁徙,有了亲汉的倾向。但中间也是反复不定,哪边强大便依附那边。到了东汉末年,匈奴和大汉都很弱,便被幽州地方豪强利用上了。前有张纯,后有公孙瓒。好不容易混到公孙瓒倒下,这些乌桓人才喘了一口气。如今袁绍的军队刚刚拿下幽州,还来不及消化,这些乌桓人便在渔阳盘踞了数日,满载而回。
袁熙等人越往东走,越觉得地广人稀,道路上几乎没有往来的人,连正常的商旅都没有。偶尔还有野鹿、獐子跑过,看到他们诸多人马也不怕,远远吃着草,探头张望。
经过一段艰难山路,一下子地势放平,而渔阳城也赫然出现在了山脚下。
远处有些小点正在移动,虽然一路上也看到不少野兽,但这次看到的都是人了。渔阳城外炊烟袅袅,有不少草屋聚集在一起,隐隐还有人声传来。过往的人,大多牵着马,用以驮物。这在中原是很少见的,就算在河北,马也是很贵的。寻常人家,要么用驴,要么自己拉车,很少会奢侈到用马。尤其是最近打仗以后,各个诸侯都在搜集战马,更显得好马价高。而这里草长水丰,只要将马四处一放,它便会自己吃草。
这里的人虽然也是汉人,但服饰方面也有些不同,除了左衽右衽的潮流问题,还有帽子靴子裙子等,都和中原民风有些不同。人们大多戴了一个小皮帽,包着耳朵,身上穿着兽皮衣服,脚上也着皮靴,紧紧包裹着小腿。他们大多脸色黝黑,面颊通红,毛发相对而言也更旺盛。
“对了,渔阳县令是谁?”
袁熙收起马鞭,突然问了吕方一句。
“呃……”吕方迟疑了一下,然后道:“若是没有记错,渔阳是没有县令的。”
袁熙回过头来,道:“什么?怎么会没有县令?”
吕方道:“我来时查过资料,听说以前有过县令,不过在乌桓叛乱时被杀了,后来公孙瓒也一直没有委派县令。一直至今……”
袁熙摸了摸下巴,仔细打量了吕方一眼。吕方吓得差点跪下来,颤声道:“小人还是想跟在二公子身边多学习学习,这县令一职是做不来的。”
这渔阳远离冀县,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直面着乌桓人和辽东公孙氏的威胁,鬼才愿意呆在这里做县令呢,吕方跟着袁熙久了,也知道有什么想法赶紧说出来,等到袁熙酝酿完了,他就没有机会拒绝了。
袁熙笑骂道:“看你个鸟样,又不是架着刀在你的脖子上,你慌什么慌?就你的资历,想做县令还没机会,想得美?”
吕方暗自擦了把汗,连忙道:“是啊,我一想到自己的能力,便觉得不太胜任,实在惭愧啊。”
袁熙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弄得他心里毛毛的。
袁熙让人将马放在城外,带了几个亲信步入渔阳城门,这里也没有人把守,几个人便随意进入了这座城市。街上行人众多,比起邺城也不遑多让,而且还有不少穿着奇装异服的胡人。在城里的街上还有人牵着高大的骏马。
可怜袁熙一介幽州刺史,来到渔阳,居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不但没有县令府衙,连客栈都没有一个。
几个人身上都带着兵刃,倒也没有人敢上前挑衅,大家看着他们的装扮,也觉得好奇,但也没有过多注意。袁熙找了路人问了几个问题,特意还聊了聊风土人情。虽然没有客栈,但有吃饭的地方。袁熙逛了一圈,然后坐到一个饭馆里,吃上了烤肉。
照理说,乌桓人来此洗劫一空,渔阳该是狼藉一片才是,但现在看来,这里的民生并没有受到影响。甚至周围的人们生活地还不错。该吃的吃,该交易的交易,集市上分外热闹。
那卖烤肉的老板将几斤烤肉用瓦盆装了,直接哐当一声放在了他们面前,说道:“这前几天人还没这么多呢。乌桓人一来,大家都拖家带口躲到了附近的山里,等到他们走了,这才回来。现在还有人在山里躲着,正陆续搬回来。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只要给一炷香时间,就能将家什都搬走,一件不留。”
袁熙问道:“这里的买卖倒是热闹。”
老板道:“能不热闹吗?连辽东王都派人过来,人参白莲,什么珍奇药材这里都有。不过主要还是贩马。”
“贩马?”
老板道:“你不知道,最近马的价格涨得厉害,有人专门收马,听说是卖到南面去。一匹马能卖到一千钱,一金能买十匹好马,厉害吧?”
“什么?”袁熙差点将嘴里嚼着的肉喷出来,道:“一千钱?”
老板道:“吃惊吧?前几年,这马五百钱都没人买。最多用来换点布匹陶碗,哪里会有人出真金白银去买啊。”
袁熙和赵云对视了一眼,心想特四拉可是花了五金,原价十金,当时还以为捡到便宜了,这时候对比了一下,这中间的差价也太大了,那个匈奴贩马的商人也太黑了。
老板以为他们被震惊到了,滔滔不绝道:“本地有很多青壮,都跑到外面去套马了,西边草原上有野马群,也有去辽东套马的。只要能套来十匹八匹,这一年算是过舒服喽。”
袁熙问道:“那到底是谁在买马呢?”
老板指指门外。他们坐在一处半开放的院子里,往外一看,只见一队商人摸样的汉人牵着一匹一匹马从门外经过。那些马被串在了一起,一匹连着一匹。
“这些也是本地的行脚商,他们会集中将马卖给冀县的人,都是一些大户人家。听说养了许多马,圈在了一起。”
那老板摇头叹了口气,道:“要不是不想出远门,我也一起去贩马了。这里收了马,卖到南面去,能翻上好几倍呢。”
袁熙叹道:“确实是好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