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山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群山环绕中的谷地,这里地形很隐蔽,蹋顿这一支乌桓部落族人便栖息于此。他们原本是在上谷郡以北草原上的,因为匈奴的压迫,这才迁徙至此。
一条溪流从山上蜿蜒而下,而乌桓人就在此溪水旁边驻扎。乌桓人的居住条件很简单,有点刀耕火种时代的感觉。有些是搭建了兽皮缝制的帐篷,有些是住在山洞里,有些则利用地形挖了类似窑洞的屋舍。总之因地制宜,能怎么方便怎么方便,部众都分散开来。但他们的牛羊都是聚集在一起放养的,各自打上各自的烙印,既是私产,又是全部落的公产。
袁熙随着蹋顿来到白狼山谷时,便觉得此处臭气熏天,不但牛羊的粪便随处都是,而且人也到处大小便,卫生状况很差。其次,乌桓部族的人脸上都是一股沉郁之色,一个个脸黄肌瘦没有营养。从这也能看出乌桓人也实在走投无路了。放着南面的草场不用,硬是要躲在这个山谷里。
他们是宾客,蹋顿大方地将腾出一个大帐篷给他们,就在自己的单于帐篷旁边。然后吩咐下去,烹羊宰牛,欢迎朋友。由于上回袁尚来的时候,乌桓人就热烈欢迎过他,但事后证明袁尚说的话都是空话大话,大大伤害了乌桓人民的感情。因此这次轮到袁熙时,一群老幼都用审慎的目光看着他。
部族里面的人围成一排看着袁熙等人,吕方也紧张地跟在袁熙身边,生怕这些胡人伤害二公子。他早前是不赞同来白狼山的,觉得深入虎穴,以身犯险,是不明智的行为。但袁熙坚持要来,他也没有办法。那种情况下,若是推脱不来白狼山做客,等于是撕破脸皮,不给蹋顿面子,这乌桓的朋友就不用做了。
“哈哈,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晚上咱们在篝火旁烤羊吃。”
蹋顿说着,和一群乌桓勇士将刀兵解下,放马回圈。然后吩咐下去,挑选最肥的牛羊下酒。这对于经济条件不佳的乌桓人来说,简直已经算是勒紧裤腰带,打肿脸充胖子了。而袁熙也看在了眼里。
这次出兵,实际上乌桓人并没有捞到什么好处,一路山杀到冀县,其实路上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捞,渔阳城本来就贫瘠,听到胡人杀过来,早就一窝蜂散了,而冀县城门紧闭,仅凭着乌桓这些人也根本不可能攻打进城里。是而蹋顿被袁尚忽悠了一次,白白出兵一趟,喝了一顿西北风,这才夹着尾巴回来。想必心情是郁闷之极的。
袁熙和赵云吕方等人进了帐篷休息,袁熙问吕方道:“你看这乌桓部落,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吕方道:“人数倒是不少,但大多是老弱,能打仗的没有几个。不过听说白狼山不仅仅这一支,说不定还有其他部落。”
袁熙问道:“我们需要多少人,才能踏平这些乌桓部落?”
吕方吓了一跳,颤声问道:“二公子,你不会是想……怪不得你要来这里,是想探明敌情,然后回去准备?”
乌桓人盘踞在辽西一带,也不是一代两代的事情了,隔一段时间便会作乱一次,因为离中原很远,朝廷很是为此操心,打又打不到,不管又不行。
赵云在旁边听见了,面无表情道:“乌桓人善骑射,来之能战,即便是老弱,也不好对付。咱们至少得五千精骑,方能解决整个白狼山。”
吕方道:“果然是子龙将军,一语中的。不过咱们百姓军目前只有两百人,二公子,恐怕不好办啊。”
袁熙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剿灭乌桓部落了?再说,我现在也没这个能力。乌桓灭了,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我观蹋顿这个人,颇有合作的意愿,到时候便用言语试探他,看看这件事情上,他能有多少分量。”
吕方道:“我听说,老单于丘力居膝下,还有一名幼子,名曰楼班。当初不知道为什么不将单于之位传给自己的亲儿子,而是让给蹋顿,真是匪夷所思呢。”
袁熙道:“乌桓人的风俗,和咱们中原人又不一样,不是非要将王位传给自己儿子。况且,蹋顿也算是义子,又正当壮年,这个决定也很合理。晚上可以观察一下楼班在这个部落中是什么地位。”
休息了一阵,天色便渐渐黑了下来。外面便燃起了火堆,人声也喧闹起来。袁熙等人走出帐篷,看到外面男男女女聚成了一堆。
日常劳作十分辛苦,山谷中的寒风吹得乌桓人一个个皮肤龟裂,脸通红,但在火光下,每个人开始洋溢起笑脸来,眼睛弯弯闪着点点火光。
“兄弟,来来来,到这里来。”蹋顿一眼看到他,便招呼他过去。
蹋顿坐在一张椅子上,是用木头做的椅子,上面铺了一层兽皮,这种家具在这个时代并不多见。他庞大身子躺在椅子上,坐在篝火旁,便显得和周围格格不入。
蹋顿旁边有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年,这个少年同样人高马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十二三岁,也许实际年纪还要更小。他没有剃去头顶的头发,戴着小毡帽,而扎着一个个小辫子,一双大眼睛乌黑发亮,正好奇地盯着这些谷外来的汉人。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便是我弟弟楼班。”
哦?听到正是自己想要打听的人物,袁熙便打量了几眼楼班,道:“果然是少年英雄,有老单于的雄风。”
楼班听了很高兴,少年人没有城府,心里想什么脸上便表现出什么表情。
蹋顿也很高兴,拉着袁熙的手便一个个介绍过去。其中好几个都是一路上一起回来的乌桓勇士,纷纷向他点头致意。
“楼静舒姑娘还没有回来么?”袁熙问道。
蹋顿道:“这个疯丫头经常到处乱逛,玩累了就会回来,不必管她。”
楼班在旁边道:“我姐姐说要给我带一只隼回来,估计是还没猎到。”
蹋顿道:“哪有那么容易,这种扁毛畜生罕见得很,我看她是怕在我这位兄弟面前丢了面子,这才故意不回来……”
楼班问道:“哦?怎么回事?”
蹋顿便将楼静舒怎么被赵云擒住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楼班连连变色。
袁熙也是服了这个蹋顿,人家毕竟是亲生姐弟,和你这个义子是亲疏有别的,居然连这种事情也如实说了出来,还贬低了一番楼静舒。
“这个疯丫头,技不如人还要找我这个兄弟下手,后来让我说了几句,就负气走了……唉,这个丫头以后怎么嫁出去哦。”
楼班倒是听了没什么感觉,只是道:“我姐姐便是这个脾气,请袁兄不要介意。”
楼班会说汉语不奇怪,但说得这么得体,倒让他眼前一亮。
“不介意,都是一场误会而已。”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楼班,好感度是40,倒也不算太低,看来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既然这样,他也便放开怀抱,开始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