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欧洲要打仗了吗?&rdo;露离婚后他就不再叫她表婶,还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庄重的态度。
&ldo;喔,法国人怕死了,就怕打仗。对德国人又怕又恨。&rdo;
他和珊瑚寒暄几句,彼此几乎不对视。珊瑚忙进忙出。在露这样的知道内情的人之前很难假装没事。珊瑚的中国人的拘谨,再镀上一层英国式的活泼,决心比他更有风度,可是吃饭的时候跟他说的三言两语却是眼神木木的,声音也绷得很紧。准是因为她母亲回来了,琵琶心里想。跟从前两样了。陌生的态度又证明世界褪色了。可她还是喜欢跟他们一块吃饭。饭搁在桌上,倒扣了只盘子,省了阿妈为添饭进来出去。没有热手巾把子,而是粉红绿色冰毛巾,摺好搁在盘子里,摆放得像三色冰淇淋。珊瑚拿荷叶碗做洗手指的水碗,前一向是盛甜品的,碗里有青蓝色摺子。明拿毛巾拍了拍冒汗的额头。
&ldo;屋里真暖。&rdo;他道。
&ldo;脱了大褂吧。&rdo;露道,&ldo;出去会着凉的。&rdo;
男子不在长衫外罩西式大衣,可是也得费一番口舌才能劝他们脱掉棉袍。
&ldo;好吧。&rdo;明窘笑道,&ldo;恭敬不如从命。&rdo;
只有袄祷使他像个小男孩。琵琶也不知为了什么原故,直钉着他的背,看着他把棉袍搁在沙发上。两个女人也四道目光直she在他背影上。
&ldo;公寓房子就是太热了。&rdo;露道。
&ldo;热得倒好。&rdo;他道。
&ldo;倒有一个好处,热水很多。我一回来国柱就来洗澡,还把一大家子都带了来。他们一向还特为洗澡开房间。&rdo;
&ldo;这法子好,旅馆比澡堂干净。&rdo;他道。
&ldo;横竖女人不能上澡堂。&rdo;珊瑚道。
&ldo;要不要在这儿洗个澡?&rdo;露问道。
&ldo;不,不,不用麻烦了。&rdo;他忙笑道。
&ldo;不麻烦,自己去放洗澡水。&rdo;
&ldo;还有干净的毛巾。&rdo;珊瑚忙道,急于避过这新生的尴尬。离开房间,带了毛巾回来,随意往他手上一挜,仍是太着意了。
他勉强接下,不知道浴室在哪里似的。难道不是在这里洗过好几次了?
&ldo;下回带弟弟来。&rdo;露告诉琵琶,&ldo;跟你爸爸说是来看姑姑。弟弟好不好?&rdo;
&ldo;不知道。&rdo;琵琶躇蹰着,&ldo;娘吃治肺结核的药,也要他喝,同一个杯子,老是逼他喝完。&rdo;
&ldo;她是想传染给他。&rdo;露立时道,&ldo;心真毒!他怎么就傻傻的喝呢?&rdo;
琵琶没言语。
&ldo;不是说好得很吗?&rdo;露道,&ldo;说是陵跟她好得很,跟姑姑也好,多和乐的一家子。&rdo;
下次琵琶与陵一齐去。他低声喊妈,难为情的歪着头。
&ldo;怎么这么瘦?&rdo;露问道,&ldo;你得长高,也得长宽。多重了?&rdo;
他像蚊子哼。
&ldo;什么?&rdo;露笑道,&ldo;大声点,不听见你说什么。&rdo;她等着,&ldo;还是不听见。你说什么?&rdo;
&ldo;他没秤体重。&rdo;琵琶帮他说。
&ldo;要他自己说。你是怎么了,陵,你是男孩子,很快也是大人了。人的相貌是天生的,没有法子,可是说话仪态都要靠你自己。好了,坐下吃茶吧。&rdo;
茶点搁在七巧板桌上,今天排成了风车的范式。他坐在椅子上,尽量往后靠,下颏紧抵着喉咙,像只畏缩的动物向后退。他的态度有传染力。疏远禁忌的感觉笼罩了桌边,从琵琶坐的地方看,蛋糕小得叠套在一起。
&ldo;来,吃块蛋糕。&rdo;露道,一边倒茶。&ldo;自然一点。礼多反而矫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