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听得顾霜迟微微动容,最后猝不及防,于是那点动容又冷回去了:&ldo;那你就好生吃药养着。谁跟你说世上没有昆山雪莲?鼠目寸光。&rdo;
他收了唐青崖的药碗转身便走,身后声音拖长了道:&ldo;前辈‐‐你就让我死了这条心吧。要是我一直以为他会回来,死的时候岂不是很痛苦?&rdo;
顾霜迟去而复返,将空碗往他手边的小桌上一磕,在他面前的凳上坐下。
这人不笑时看上去十分认真,说什么都让人愿意去相信。顾霜迟翻了个白眼,想,&ldo;我难道还信了他的鬼话吗?&rdo;
于是他言简意赅地对唐青崖的悲观表达了独特的见解:&ldo;你喜欢每日伤春悲秋?不如我在药里加东西,叫你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人生百味唯苦最难。&rdo;
唐青崖:&ldo;……&rdo;
他第二次站起要走,又被喊住。顾霜迟眼角斜飞,整个人从上到下写满了不耐烦,只见唐青崖不作妖了,动了动嘴唇,道:&ldo;你武功如何?&rdo;
顾霜迟:&ldo;你全盛时期也未必敌得过,如今这样,我打十个绰绰有余。&rdo;
唐青崖闻言从那藤椅上爬起来:&ldo;那前辈屈尊陪我活动下筋骨?&rdo;
他心想总比这混吃等死强,如今唐青崖每天半死不活地拖着,那毒即便扩散也不会再有更惨烈的下场。好比过了不能乱动的时期,现下随便折腾,不曾动摇结局分毫。
顾霜迟从地上拾起一根枯枝:&ldo;行啊,你先请吧。&rdo;
唐青崖以为顾霜迟是个花拳绣腿的典范人物,他端着&ldo;活动腿脚&rdo;的心态起手,谁知顾霜迟出手竟是凌霄剑法。
他不愧为谢凌亲传,当中几式变化唐青崖在苏锦的身上看到过。只是顾霜迟比他更加锐利,手中一枝枯枝承受不住他的内力,断成了几截,于是化指为剑‐‐或是他将剑法转瞬地化为了指法,威力有增无减。
大猫被吓得炸着毛蹒跚而去,几个药童远远地看,桌案上那个碗凭空多了几条裂fèng,在顾霜迟收手之时,突然碎成了八瓣。
唐青崖捂着心口,那里仿佛一片海域刚刚接受了暴风雨的洗礼,如今脆弱不堪。他觉得自己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呼吸骤停,毫无生气地被掐住了喉咙。
顾霜迟淡淡地问道:&ldo;濒死的滋味好受吗?&rdo;见他不答,又冷笑一声,道:&ldo;没那么容易。你以为自己悄悄地没了,只有你一个人受难?其实苏锦只会比你更痛苦不堪,终生都活在没有见到最后一面的阴霾中。&rdo;
他似乎话里有话,唐青崖仰起脸看顾霜迟,逆着光,眼睫低垂,说不出的忧郁。
可根本无暇消化顾霜迟的言外之意,唐青崖要吐出肺来似的一通咳嗽,最终有气无力地抬手:&ldo;扶……扶我一把,快要站不住了。&rdo;
顾霜迟一挥手,有两个小药童上来撑住他,而这人刚才疾风骤雨地一通教训完,自己也舒服了,心情大好地往回走:&ldo;我去给你煎碗药,刚才看你脸色,好像还有所缓和,不如以后每日也舒展下筋骨,说不定真有回转余地。&rdo;
唐青崖眼前一黑,想到以后每天被他猫玩耗子一样折磨,恨不能直接吹灯拔蜡。
他没来由地想起苏锦那句话,声音颤抖,前所未有的难过:&ldo;……我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蠢事来。&rdo;
于是他想了想,心道:&ldo;算了,还是能活一日算一日吧,阿锦太认死理,万一真的惹出什么变故,我九泉之下恐怕能气得活过来。&rdo;
他与顾霜迟斗智斗勇,为了喝药的事每日躲到床底又被毫不留情地揪出来,自以为过得将就潇洒,短暂地忘记了日复一日苏锦还没回来的绝望。
唐青崖挂念着的那人此时正在临安一处郊外,拔剑严阵以待,而对面是比他高些的男人。两个人眼看就要掐上惊天动地的一架。
方知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想,&ldo;竟只有我一个看客。&rdo;
此前群英会上的英雄豪杰作古的作古,隐退的隐退,当年的盛况只能从老人们的回忆中窥见一斑,后来齐家再没牵过线,竟成了最后一届群英会……三十二年后,凌霄剑与断澜刀都各自换了主人。
剑尖微垂,苏锦伸出左手:&ldo;请。&rdo;
他话音刚落,雁南度即刻提刀而上,速度快得犹如闪电,顷刻杀到面前。他的刀法与何常截然不同,没有大开大合的气势,反倒十分阴狠,第一下并非砍杀,刀锋带起一股真气,锐利难当能割伤人。
苏锦一蹙眉,探不清虚实之时他向后躲开雁南度一击。
那刀锋仿佛切开了风,一击不中连调整的时间都没有旋即迎身而上,直直往前一捅。长剑即刻抽出,雪亮的剑身化作一道白虹,与刀锋在半空中撞在一起!
他感觉到从那刀上传来的杀意与内力,澎湃之余竟然又十分缠绵,源源不断,似曾相识。苏锦眉间微微放开,借着这一下力道,突然发难‐‐
凌霄剑激荡开时发出细微的&ldo;嗡&rdo;声,仿佛呼唤九天之上。苏锦翻身跃到雁南度背后,速度奇快,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抬手便是一招&ldo;叠翠&rdo;。
这是凌霄九式的第七式,使出来剑尖残影四散,招式偏偏非常温润,犹如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有万物复苏、枯木回春之势,指尖并剑,姿态柔美至极,但当中暗藏杀机,最容易让人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