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林家担心的是买到假珠宝惹怒贵人从而生出祸端,那日幸亏辨别出来,便没有再将汪老板放在心上。林家提防的从来都不是汪老板。”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对方如此心狠手辣,一计不成,另生一计,且更加毒辣。——更可怕的是,江陵突然想到,这会不会又是连环计?如果破了这环,另外还有一环?江陵的脑海中又浮起了那句话:“……手段太过阴狠……”“许运豪此人,手段阴狠,计出无穷。”
江陵望着汪晴,道:“汪晴姐姐若是不信,尽可四处打听,林家一向为人厚道不提,最大的珠宝商家到底是哪家?汪老板在衢州府定然不会没有相识的朋友,汪晴姐姐也可以打听去,汪老板从前交易的到底又是哪家珠宝商家?林家若是杀人,总要有天大的理由,若是因为这等事情便动辄杀人,何以立足百年?再说,林家如今风雨飘摇,虎狼环伺,在这关头杀人,还是明晃晃地曝尸于野,岂不是把一把刀递给了虎狼,生怕自家死得不够快吗?汪家姐姐你也是定想着要拿到真凶的,还请三思。”
汪晴静静地听完,却说:“就算我打听到的与你所说相符,就算我相信你,又有什么用?”
江陵低下头:“我只希望汪晴姐姐不要被他人左右,事先便有了偏向,然后再为了替父亲雪冤而一时冲动。希望知府大人传召姐姐时,姐姐能够平和中正,只说实话。”
汪晴苦笑一声:“我甚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江陵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比如说,汪晴姐姐知道,你阿爹手中的三颗猫儿眼,并非珍品。”
这是江陵第三次提起汪峰手中的三颗猫儿眼。第一次,汪晴还在当她人小不懂事,东一榔头西一锤地胡说,虽吃了小小一惊却并没有真放在心上,到了第三次,她看着小女孩乌黑清明的大眼睛清楚明了地望着自己,不禁一惊,后退一步。
汪晴的神情变得复杂而疑惑,江陵坦白道:“汪姐姐既然敢冒千里之遥而独自奔泊,自然知道若是来了衢龙金三城,也是有可能并不能与你阿爹会合,”江陵心中却又想到,还有一个可能是并不曾想要与她父亲会合也说不定呢。
她一张雪□□致的脸上全是坦诚:“那么汪晴姐姐难道就还带着珠宝回去福州么?所以其实汪晴姐姐是定然有办法出售手中珠宝的,既如此,汪姐姐也一定能够鉴别珠宝,江老板虽然在家从不说生意场上的事情,但是汪姐姐定然有办法知道。”
这般坚韧聪明的女孩儿,怎么可能两眼一抹黑便上路,只怕连她的父亲汪峰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究竟有多少底牌呢。
汪晴定定地看着面前小小个子的美貌小姑娘,这个美貌的小姑娘比她矮了有一个头,只能仰着头才能看得清自己的脸。可是她虽然小,却仿佛精灵妖怪一般,先前她貌似胡说八道般漫不经心地说自己与父亲关系不好,虽然吃惊却因为她像极了胡说而并未放在心上,如今她认认真真地说了,其实也不过是把之前跳跃胡说般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却教自己听明白了。这小姑娘,有着那样一双看上去天真美丽的乌黑眼瞳,竟如利箭一般。
她不禁想,之前她说的话可能并非胡说八道。
她沉思了片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小姑娘有未说尽的话语,她谨慎地看了江陵一眼,慢慢地说:“如果我根本不相信你说的话呢?”
江陵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林家一败涂地,真凶逃之夭夭,汪老板死不瞑目。”也许汪晴与父亲的关系的确很不好,但是,没有一个子女会放任父母枉死而没有丝毫查清真相的心愿。
汪晴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方点点头:“正如你所说,我对此地一无所知,你所说的我会记着,然后我会再去打听旁人是如何说的。我不会预先就定了立场。若是衙门问我,我也会如实说出我所知道的。”她明白了江陵的意思。
江陵其实所要求的正是如此,她必须抢在别人给汪晴预先设立场之前,让她留下一个印象“林家未必是凶手”,而不是“林家应该就是凶手”,抢到这个先机很重要,因为可以让汪晴有个判断的时间,在旁人灌输恶意的时候首先会有一个疑惑和对比的缓冲。接下去的日子里必然会有不少人去接触汪晴,试图影响汪晴,而事先给了汪晴疑惑的时间,这般精明聪慧的汪晴说不定便会在那些人中发现端倪。
人的第一印象有多重要呢?江陵想起她阿爹说的话:“我家囡姻长得好看,给人的第一印象定然是美好的,然则过犹不及,且不可造作矫情,也不可以扮痴扮假,世人皆不是傻瓜,看穿了反会自食其果。”他教她不以外貌取人,却首要看人的言行举止,间接向她证明,第一次见到一个人,他的言语和举止给人造成的导向和判断。
汪晴给江陵的第一印象是坚韧、聪明、隐忍,以及她敏捷的反应速度。江陵的直觉也非常惊人,反应也很快,当她知道汪峰有个仆人也住在这客栈,李账房说过那仆人当日也被带到衙门问过话,在衙门关了一宿便放回到了客栈,但是汪晴却独来独往,并不见仆人陪同,待汪晴回到客栈也不见他进来伺候。作为一个自幼呼婢唤仆的小姐,心中便立时明白这是因为仆人眼中根本没有这位汪家大小姐,而汪晴的父亲随身带出来的贴身仆人都是这种态度的话,由此可见,汪晴的父亲对待汪晴应该相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