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睛,道:“我要和你一起走。”
汪晴再一次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什么?”
她已经知道江陵留在林家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学行商,林家能提供她最好的学习机会,虽然她不知道林家为什么会给予江陵这样的机会。可是现在她却要离开?要跟自己去福州?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江陵解释道:“我和你作伴,一起走。你放心,我以前也和人一起走过很远的地方,大部分也都是山路,那会儿身上什么都没有,靠着乞讨走过好几个月,所以不会拖累你的。我也不是说要和你一起回你的家,就是想去福州,不认路,借你搭个伴。”
汪晴困惑地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当然我也不是说你可以跟我回家,但是,林家对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想要离开林家?”
汪晴冰雪聪明,在林家那样艰难的情况下,江陵奔泊来去,丝毫也没有放弃帮助他们洗清罪名的打算,虽然她明显对林家是有所求的,但这般作为也不能说她毫无情义,再说她是连相貌性命都不要也要学行商的人。而到了如今,林家虽然名声大损,但是安然无恙了,她却要离开林家?她不学行商了么?她不能再借助林家的力量了么?
江陵笑了笑:“瞒不过汪姐姐,我并不想离开林家,林家有我想要的机会。但是现在我有危险,林家护不住我。我也想过了,去到福州未必就没有机会。”如果不能行商,如果只能生活在闺阁中,她宁可不要这条命,但是只要有一线机会,她就不会放弃。她宁可去到全然陌生的地方重头开始,就算很难很难,就算需要比在林家多上许久许久的时间,那也要去。
汪晴看着她,江陵也看着她,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过了半晌,汪晴知道江陵不会再解释,忽然笑了一笑:“去了福州说不定更危险。”
江陵也笑笑,却不接她的话。
汪晴叹了口气,悠悠地说:“你说你有危险,林家也护不住你,但是你又不告诉我你有什么危险,焉知这危险不会祸及到我。”
江陵摇摇头:“你放心,只要我跟你走了,就绝计不会。”
汪晴何等精明,立时反应过来:“也就是说你不能留在本地,本地有人对你不利。但是你已经在本地呆了这么久也抛头露面却并没有什么事。那便是你可能要去做什么事情,这事情会让你在那些人面前露出真相。这事情既然会让你露出真相,你自己定然是会规避的,那这事情定然是林家要你去做你不得不做。如今有什么事情对林家这么重要,莫非是珠宝盛会?林家为什么要你参加珠宝盛会?你能在珠宝盛会上做什么事情导致露出真相令仇人找到你让你陷入危险?”
江陵睁大了眼睛,她万万没有想到汪晴竟如此敏锐,只凭了两句话就能推理得八九不离十。
汪晴神情若有所思:“我说为什么林家能给你这么好的机会,让你跟在当家少爷跟前学行商,果然一定是有条件的。所以你没有办法拒绝林家提出的要求对不对?”
江陵被汪晴逼问得退到了桌旁椅子边,不得已坐了下来,她本就比汪晴矮,这便又矮了许多,仰起头,十分无奈,闭了嘴一声不吭。
汪晴笑了笑,忽然脸上露出一丝温柔:“你这么鬼灵精,我刚才这么猜的时候只要你脸上做戏,我也不能肯定我的猜测是对的。可是你现在却是这种表情,就是虽然不想说却也不愿对我撒谎了的意思对不对?”
江陵有些哭笑不得,她哪里是不想做戏,只是万万没想到会有人这般灵敏、猜得这么准罢了,根本是吓得反应不过来,谁知道这位姐姐尽把她往好处想。她心里一动,怔怔地望着汪晴。
汪晴摸了摸她的头:“你别这么警惕,我不过一个外来客,回头离了浙地,不知几年才能再回来,能对你有什么伤害?你这么小便寄人篱下,需使尽心机方能求得一立足之地,必然经历了旁人不知晓的极大苦楚,常人少有你这般心志呢。咱们都是女孩子,正当互相照应才是,怎会彼此为难。”
江陵这下子实打实怔住,半晌不能言语。汪晴又笑了笑,眼中泛起一点点泪光,眨一眨眼,转瞬间泪光消失,一双清明的双眼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女孩:“你放心,我不会再多问你。”
江陵有一点点狼狈,连忙垂下头,不再仰望着汪晴。
汪晴亦在另一边椅子上坐下来,不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桌上的烛火瞧了半天。
两人便一起沉默了半天。
夜已经极深,隔壁隐隐有鼾声传来,愈发显得外面一片寂静。汪晴站起来,轻轻地推开一扇窗,一弯极细的月牙,星光极是璀璨,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似是在沉思,过得半晌,又似是下定了决定,猛然转过身来,看向江陵。
江陵似有感应,转身抬头,汪晴微微一笑:“算了,反正我就快离开这里,也不知甚么时候会再来,也就没什么可以保密的了。”
她凑近江陵的耳朵,细细地说了几句话。
江陵猛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辞不成句:“汪姐姐,你……你……”她太过震惊,亦不能相信,双手不自禁地颤抖,连连摇头:“我不能,汪姐姐,我不能这样,我已经得了你的帮助,现在我宁可跟你离开。”
汪晴既已下定决心,便再无犹豫,在唇畔竖起食指示意噤声:“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