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予她的,却是放手、放权、放心和完全的自由。她能够随意动用林家铺子里的所有资金和交易,他从不曾有一丝阻碍,从不曾有一丝犹豫,在她知道和不知道的身后,他为她阻挡了所有人的妨碍不满。
他让她去练习、去犯错、去改正、去历练。他带她去书院去大商户处学习,她提出的所有问题,他都想办法去解决。
他像一座坚固到无与伦比的高山,矗立在她的身后,让她无所顾忌地勇往直前。而其实他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
他甚至为了让她安心留下,就算早已知道她的身世也三缄其口从不说透,只是默默成全:他让她去亲手祭奠先人,他让她跟他去拜祭旧人。
江陵曾经想过,只要林展鹏在林家一日,她也许可以一直呆在林家,直到复仇那一天到来。
江陵的泪水汹涌而至,停不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张开嘴,却无法出声,她伏在他已无呼吸的胸前,全身浸在他的血里,无声地痛哭嚎淘。
不,不,不,不,不……
你不能扔下我,你不能离开这个世界。这个冷酷的世界里,因为你才温暖光明,你不能,不能离开。
那些笑闹,那些耍赖,那些纵容,那些欢乐,那些窗前的仔细研读讲解,那些商户间的谈判机锋……
这些,那些。
从此如何去面对?从此如何去回忆?
江陵痛哭到抽搐,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绝望铺天盖地,痛苦铺天盖地,黑暗铺天盖地。
这是一场噩梦吧?是不是睁开眼睛就能醒过来?
四明的哭声忽地戛然而止,他轻轻地放下倚靠在自己身上的林展鹏,走到了伏地的江陵身前,举刀站立。
随后,正房门窗被轰然踢倒,几十上百的黑衣人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最前方站着的仍是那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斗笠的宽檐遮住了他的眉目,模糊不清;他的身旁是个儒装中年人,面上带着漠然的神情,似是司空见惯,世上任何事不能让他动容。
斗笠男人下令:“将此人格杀。”
江陵只觉身上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原本剧痛到已经麻木的肩背又痛了起来,她哭得已经有些神智模糊,呆了一呆,缓缓抬头,只见正房里刀光闪闪,四明已经被逼到了角落,正奋力格挡着贼人的长刀。
她的脑子忽然之间如刀光劈过,瞬间恢复了清醒,她跳了起来,短弩已经拿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