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身手自然指的是江洋新训出来的哨探了。
江洋点点头:“可惜。”他自是可惜上不得大船。龙少却摇摇头,低声道:“‘王’字船队不参与海战,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自卫罢了。你我虽是海商,如今海商与海盗也难区分,你与他有人情,他还你金矿也就罢了,你还想要武器、造船艺,那也未免太贪。”
江洋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若是海面太平便好了。”他便可以率船队纵横四海,或为行商,或为探险,海阔天空任他去,多么逍遥自在。
龙少嗤笑一声,懒洋洋地道;“你指望朝廷疆域太平也就罢了,海面太平?我娘亲说过,有生之年、几世之后,那都是老猫鼻子上挂鲞鱼——嗅鲞啊嗅鲞。”
江洋不动声色地接道:“所以夫人常说,阿靖的好处在于总能在积极和颓唐之间找出平衡,然后如巨石坠大海一去不回头。”
两人身后的王海生、董京、何以中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连谢先生也忍俊不禁。
龙少——龙靖翻了个白眼,大力拍着江洋的肩膊,诚恳无比地说:“所以其实你更了解我娘亲的语录,当年为甚又不肯认她作干娘呢?”
江洋干脆利落地道:“我嫌你丢人。”王海生哈哈大笑起来,龙靖反身在他头上迅疾无比地打了个爆栗,又搂着江洋的脖子道:“不,你怕我从此缠着你不放,从此兄弟齐心其力断金,两肋插满了刀生死不容易离,你那颗向往大洋的心就此被我拴在腰带上挣扎求生存。”
三言两语间,那两艘壳哨船已经在船边停了下来,船上的人飞快地拽着绳梯上了甲板,奔上艏楼,领头一人回道:“吴平传来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在他的地盘靠岸交易,但是需交佣金六成。”
龙靖和江洋等人怔住,不敢置信地面面相觑,何以中上前道:“你说什么?!”
那人面上亦是忿忿:“吴平说,他目前队伍扩充过大,人员庞多,船只亦多,养起来费钱。所以佣金涨了,需要交给他们六成。”
龙靖气得笑了起来:“队伍扩充过大,人员庞多!”
谢先生道:“吴平在梅岭盘踞多年,这一片海域尽皆他的耳目人手,咱们一路交易过来,他怕是早已知道咱们的底细了。要不,咱们便走了吧。否则我担心他们会来抢。”
打,他们是不怕,但这是吴平的地界,他在此地实在经营多年,人马和船只也更多,于龙靖等人是非常不利的。
龙靖当机立断:“走!”
却已迟了。
几十艘战船齐刷刷出现在沿岸海湾,以最快的速度驶了过来。龙靖的大海船船体庞大,缺点就是难以机动,回旋极为不便,如风力不强劲,速度便不快。龙靖大吼一声:“橹手全数出来!”声声传递下去,底舱中船员动作迅速,三层橹桨迅速放了下去,橹手们全部到位奋力摇动。龙靖一声接一声下令,传令官在甲板和底下几层间奔跑传令,旗令官在艏楼亦以旗语传令于其他几艘大船,那几艘大船上的传令官也纷纷奔跑起来——每艘大船上都有船主,全是龙靖手下得力的人手,得了旗令便知道出了何事、该如何应对行事,一层层传达下去,忙而不乱。
八艘大海船上所有的人几乎在同时都行动了起来。
不同职守的船员就位,升帆,调整位置,摇橹、转向。大炮就位,大佛朗机炮手就位,□□上膛。碗口铳就位,喷筒就位,百子铳、鸟铳就位,神机箭就位,神□□就位……
龙靖和江洋站在艏楼顶层,紧紧盯着即将靠近的几十艘吴平战船,那些战船上也都备有炮机喷筒百子铳之类,船形只得龙靖大船的五分之一,却胜在灵活机动。龙靖又望向远处,冷静地道:“不可久战,我们边战边走,十号船殿后。”战况不利便要弃了十号船了。
此时那几十艘战船呈扇形兜住龙靖的四艘战船,走得快的另四艘并不去搭理,那架势是要将这四艘强留下来了。
龙靖的大船正在这四艘当中,他此时却不生气了,面容十分平静,吩咐道:“在各射程内按序进攻。”
一声令下,先是大炮攻击,炮声响起,即刻便有两艘战船被击中,血色倾刻间被海水稀释。未被击中的战船加速划近,在佛朗机炮随即点火放炮,又有一艘战船被击中。
战船们愈发靠近,龙靖的大海船侧二十丈处集结了一排战船,他凝目望过去,只见其中一只战船上旗语几闪,七八艘战船忽然一齐放炮,龙靖等只觉船身一震,一斜。
船上众人齐声惊呼,却是海船已经被打了一个大洞。龙靖面沉如水,已经猜到了那七八艘战船的旗语是什么:围攻,炮火集攻一点,连续如此,只需多轰出几个洞,海船便废了。
海船沉在近海,吴平自然有足够的好手去打捞出船上的珍宝。
他疾速转头四顾,见其他每艘大海船前也都围了十来艘战船,只待靠近便要一样施为。
龙靖一把抢过董京手中的神□□,瞄准其中一艘战船,那艘战船上的旗手正扬起手中旗帜要挥动,龙靖扣动弩机,□□迅疾无比地呼啸而去,正中旗手胸口,旗手仰天跌倒。
龙靖刚刚举起神□□,江洋便已经令自家旗手发出旗语,大海船上的神弩手飞速就位,各各瞄准所有战船上的旗手,□□只管不断地往他们身上射去。因为海船高过战船三丈,□□居高临下射出,命中率便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