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洋立即拒绝:“不可!那太过危险了。现在许多海上船队都参差不齐,或多或少都掺有倭寇或是洋人,统统被称为海盗倭寇。虽则在朝廷官府眼中我们与他们也没什么区别,但能够纵容倭寇的海盗,都不是善与之辈。如果不了解底细绝对不能贸然行事!”
江陵垂下头,思索良久,最后下了决心,抬起头道:“哥哥,你与他们是否生死之交足可信任?”
江洋点点头:“我与他们相处六年,若不是足够信任,此次也不会单传信让他们几个过来。你想说什么……”他狐疑地看着江陵。
江陵也点点头:“那么哥哥,实在没有办法,我便说出真相吧。”
江洋心中大震:“此事竟这般要紧吗?你需得知道,若是命都没了,便什么事都做不了了!”他低声喝道:“江陵!”
江陵毅然抬头:“我知道,我知道性命是最重要的。可是我等不及了,大哥哥你不知道,现在是个极好的机会,也许我这一辈子只有这一个机会了。若成大事必有风险,我怎么能够妄想什么风险都不冒就一帆风顺地做成我想要做的事情呢?”
江洋喝道:“那也不能是生命危险!”
江陵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转到江洋身边,俯身在江洋耳边道:“害江家的是锦衣卫,锦衣卫受谁指使?除非龙靖他们有人想投诚朝廷,否则我的危险还暂时远得很。可是投诚了做什么?海禁还在,龙靖他们是疯了吗?”
江洋阴沉着脸道:“你别忘了戚将军俞将军正在福建剿倭,海上船队之间从来便不太平,若是一不小心祸水东引,投诚也不是不可能的。我们本来便从未想过要与朝廷为敌。”
江陵咬紧了唇,心下不禁烦躁起来,她倒是想告诉江洋戚将军也知道她的身份,可是休说这件事万万不能说出去之外,若是戚将军知道她和海盗混在一处并且敢犯海禁的话,结果如何那可真是不用猜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在盘算整件事情时,自己的身份这件事当然也在考虑当中,她当然可以说自己在林家很得器重,但是一个在林家得到器重的外人,何以会得到更大的童家这般大的信任?这不是可以说得通的理由。
唯一的办法就是说出自己的身份。但是说出身份够分量吗?不,还是不够的,或者说,仍在两可之间。江洋可能于这一点太过信任江陵,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王凤洲的背书。
是的,王凤洲在临离去时,答应了往龙游经过的时候,会与童佩说明江陵的身份,并在江陵有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因为江陵其时已经盘算到了今日的计划,她会需要得到童家的帮忙。当然,童家也会因此得到足够的利益。
所以童家没有必要去信任一个林家的人,也没有必要信任一个素不相识的江家小孤女的偌大计划,就算曾与江宣有莫逆,能做到的也许只不过与王凤洲一样:收留、照顾、择婿出嫁。但有王凤洲的背书就不一样了。
江陵对童佩是足够信任的。因为她父亲江宣曾经说过:“世上最可信任的厚道且有胆有识之辈,童佩是其一。”因此江宣虽然与同行皆不算亲近,却在暗地里一力支持童家,十几二十年来的珠宝盛会许家明里暗里一直想争取到自家举行,却一直稳稳地花落童家。
这些,都是绝对不能说的。
商户之间做生意也会对私事有隐瞒,但是前提是彼此之间知根知底,且利益纠缠较深。
所以,她所能交付出的最大诚意,就是将自己的身份坦白相告。也就是说,把自己的把柄交到对方手中。
江陵不再看江洋,她已经下定的决心不会改变。这次的机会不能错过。她要赌。
何况,要人家付出这么大的信任,不拿出诚意作交换怎么能行?
两人互相坐着各自沉思。过了两刻钟,龙靖带头,四人重又进了江洋的屋子。
不等江陵开口,龙靖便开了口:“好,我们答应你。但是,第一次只能是一半货物。”
江陵一怔,她慢慢地站起来,龙靖又接着道:“一切条件,都随你开的来。”
江陵双手微微颤抖,嘴唇亦微微抖动,过了一会儿方才出了声:“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其实……”
龙靖迅速打断了她,笑道:“别说。我不喜欢听别人的秘密。老实讲吧,我对经商没什么兴趣,而且远洋行商危险得要命,可是这么大的船队要养着需要的钱财可不小。以前是我舅舅负责,后来江洋坚持要学这个,便由舅舅一直带着他,可经历了不少危险,如今江洋比舅舅还能干了。”
江陵心中一动,她看向江洋,江洋坚持要学远洋行商?江洋却不耐烦地皱起眉头。龙靖吊儿朗当地道:“既是江洋冒着危险带回来的财物,分出一半来交给你也是理所应当。另一半就当是……”他想了想,满面笑容,“总要养着船队嘛,万一妹妹你这边出了问题呢,对不对?”
分得这么清么?江陵才不信。
可是不信归不信,江陵知道自己所得已经远远超过了预期的目标。
是的,她一开始便知道全部货物是不可能的,这与龙靖等人的信任和他们与江洋的交情无关,船队要生存,他们必须要考虑船队。不可能一开始就将所有的货物都交给她——鸡蛋绝不可以放在一个篮子里。这就跟他们合作的陆地豪商地主不止一家一样,不仅能防止风险,而且若是一家独大的话,那一家生了异心可就是无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