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晴一怔:“你为何这么想?”
江陵道:“适才她能说出那番话,倒真的不易,看得出来她虽关在深闺却也是有头脑的人。告发齐家这件事很大很犯忌讳,虽然各地其他商家不见得相信了是刘家所为,然则人人都认为不可能是刘家所为,刘家却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以报被羞辱、被弃盟之仇,这一点也不会没有人想到。”
汪晴点点头,展颜一笑:“很是。的确有人存了这种疑惑,刘大发本人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又无法澄清,因此也存了很重的心事。”
她鄙夷地一笑:“但并不是刘海玉,她虽然知道齐家都做些什么,却想着自家事自家了,不想牵累其他人家。那是陈家的人干的。”
陈家亦是福州城内的商家,生意附翼于刘家,给江陵的印象是做事做人俱都十分谨慎。江陵探询地望着她。
汪晴摇摇头:“我之前说过的,福州城内可不止是那三家。陈家为何这么做?因为与我一般被刘家胁迫的也不止我一人,陈家大少爷不想再做刘家的狗,想与占家联姻攀知府的高枝儿,结果人家占家小姐看上了齐家大少爷。”
两人异口同声:“这便是狗咬狗。”
齐家当然不无辜,陈家人却也一般。
汪晴笑了一笑:“谁知道占家小姐仍是钟情齐家大少爷,陈家,就会比较有趣了。”
“你认识陈家大少爷?”
汪晴哈哈笑道:“都是为刘家做事的,陈家虽然比我有钱有势些,却也时常会碰面。刘家让我做的事并没有其他人知道,陈大少便以为我是心腹,颇多讨好,闲聊的时候便多了些。”
江陵问道:“刘家贩军火兵器的事情,应该不止你知道。”
汪晴低声道:“当然不止,我是中间穿线的人,刘家虽然由刘大发亲自与我交接,但是大管家也知道此事。但是大管家绝对不会背叛刘大发。另外,刘大发的大儿子是未来家主,估计也知道一点点。”
江陵叹息一声:“这般谨慎。”
汪晴扬了扬眉:“那又怎样?你等着,年关将至,刘家次子每年除夕都要从泉州府城回福州团年,刘衡准备了这么久,刘海玉准备了这么多年,还有陈家,还有许多许多有趣的事情将会发生。”
她眉飞色舞:“到时候,我便是自由之身。”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是一篇超冷的文。
第170章最后
腊月二十八,汪晴在刘家侧门遇到了泉州回来的刘家次子刘华,他独自坐在宽大的马车里,后面一辆马车则是家着,再后面跟着几辆装满东西的马车,一路赫赫扬扬而来。汪晴到刘家做事时刘华已经去了泉州一年多,因此两人也就只是面熟。
福州府的冬日不算冷,刘华马车的窗帘便拉起一半,他望出去看到侧门出来的汪晴,眼睛微微眯起,笑容里颇带了点贪婪,汪晴与他目光相对,自然看得出他这点不堪,却不动声色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站着招呼道:“刘二爷回来了。”
刘华将窗帘全数拉开,笑道:“这一年汪姑娘辛苦。”
汪晴笑而不语,望着马车驶进院门,再看得片刻,便转身离开。
刘华年已二十五,妾室甚多,带回来过年的却只是一妻一妾和两儿一女。他在泉州已经六年,每年也就过年时回福州,早在泉州呆在习惯了,反正他与大哥刘豪兄弟感情极好,自由自在地在泉州做主当家岂不更好。
刘华回家,刘豪、刘衡俱都迎了出来,刘豪的妻妾儿女也都在院子里等着,一时兄弟契阔,妯娌叙旧,一路大人说笑着、小孩奔跳欢笑着、仆人丫头伺候着往里走去。
刘大发坐在正堂榻上,满脸欣慰地笑看着满堂儿孙走过来,环顾着正堂里丫头林立、小厮听唤,满堂阳光充足,暖意如春,榻旁且还站着娇美的小女儿,真的是心满意足。
刘海玉背对着刘大发,静静地望着兄长嫂子们说笑着走进来。
距离刘家大宅四百里路的泉州府城,一座普通民宅里,冷冷清清全无半点年节气氛,最边上的屋子素净简朴,一条灰色的带子抛上了屋梁。
距离刘家大宅两里路的陈家暖阁里,一个中年人叹着气对陈大少爷陈梦才道:“若是刘家得知是你告发了齐家,陈家怕是危殆!”
距离刘家大宅四里路的福州府城另一头,一座与刘家大宅不相上下的宅第里,蜗居在园子一角的小院子里的齐家大少爷齐华都面对着俏丽的占家小姐,沉默良久,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眼见着占小姐绽放的笑颜,眼神复杂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距离刘家大宅一里路的刘记珠宝铺子里,大掌柜孙政满头是汗,怔怔地望着库房里一半空空如也的架子,半天说不出话来,脸色一寸一寸地灰败了下去。
距离刘家大宅半里路的一座三进精致小院里,刘家大管家刘忠冷冷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刘举业,刘举业毫无惧意地回望着自家父亲,并没有半分屈服的样子。
腊月三十,除夕。
刘家大宅张灯结彩,从大门口半里外,到最里面的园子深处,每隔两丈距离便悬着一对硕大的大红灯笼,直把整个大宅妆点得灯火通明,喜气盈盈。刘家的婢仆们都身着新衣,脸上带着笑,穿梭来去,捧茶奉酒,端菜送汤,热闹无比。
正房筵开五桌,刘家爷们一桌,女眷带着孩子两桌,妾室们下首两桌,这也是刘家的特色,刘家四个爷们除了刘衡未婚,刘大发、刘豪、刘华都是妻妾众多,妾还分了等,得宠的妾虽不能与妻同席,却也是能坐席的,桌子矮些小些,没得椅子坐的凳子,不得宠的便站着服伺主妇和小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