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笙心道,我长大啦,再也不会弄乱你的头发啦。
两人说笑着,浑忘了适才的插曲,傅笙边走边接着说道:“我阿爹九年前来的南京城,一边着力经营南京的店铺,一边四处找寻你的下落。他原本全无头绪,在两京奔走了两年,后来就常驻在了南京。”
“阿爹自幼行商,三教九流都能相处得如鱼得水,到了南京之后愈加刻意经营起来,很快便认识了不少人。可是打探你的消息太过于私密,若不是极其信任的关系绝对不敢说,但要找一个极其信任的人哪里有这么容易,因此只能打探些泛泛的消息,从中琢磨。”
“后来有一次,他因缘凑巧救了一对兄弟,其中弟弟命悬一线,阿爹费尽心机,花了极大的价钱把他救了回来,兄弟俩从此死心塌地跟随了阿爹。他们……来头有些隐秘,不仅混于三教九流,还和某些官员有牵连,行事方便得很,后来许多事情阿爹便都交托给他们去处理。”
“阿爹去世后,我便接手了所有的人手。”
日头已经西斜,街上行人渐渐减少,两人走在宽阔的街上,身周一丈以内全无旁人,傅笙说话的声音清晰而极低,只够挨在身畔的江陵能听得清,江陵的手腕仍然被傅笙松松握着,凝神听他说话。
傅笙转脸朝她一笑:“因为怕引起注意,他们找的各式人等是把所有消息都传过来的,而且他们为我阿爹和为我着想,认为做生意也需得知道些许多其他的小道和阴私消息,因此他们找来的消息极多而杂乱。”
话说至此,江陵已经明白了李岳必然是有把柄握在了傅笙手里。
傅笙只看她一眼便知道她明白了,还是细细解释道:“他们找的线人当中有一个在一家客栈当伙计,这人极是大胆,竟然去偷听了客人的壁角,他说那客人虽然衣着普通,却颇有些气度不凡,这样的人住在普通客栈必然有猫腻。然后他果然听到了不得了的机密,”他的声音又低了两分:“他是景王派来的人,在南京城联系各式人等,那次是李岳第二次去见他。”
景王,当今皇帝仅存的二子之一。而皇帝年已近六旬,却并未立下太子。
两人相视一眼,不再提这个话题。
一时之间,两人没有再聊天,各自思忖,默默地走着。
走完一条宽阔的街道,前面便是一个不小的空地,竹林深深,不知通向何处,而穿过空地,便是另一条街。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天气渐冷,街上行人已经没有多少,这里更是空荡荡的。
江陵好奇地四处打量,傅笙一笑,开口道:“这里是……”
正在此时,江陵忽觉有异,迅速回头,眼角便见到一道人影迅速靠近,她正要警示傅笙,耳边已经听到傅笙急促的声音:“快逃!”
两人瞬间往左右两边跃起奔逃。
江陵才逃出几步,便又听到利器相击的铿锵之声,她适才只看到一道人影,立即回头,傅笙双手持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短刀,已经和那人交起手来。
那人短小精悍,手下极狠,刀刀劈向傅笙,傅笙的短刀比他的短,却也出刀,不是避开,便是能挡上劈来的刀锋,只是力不能敌,挡一刀,退一步,却也不乱。
江陵再四顾之后确定只有此人,当即悄然袭近,稍一振右手手腕,两支短弩离袖而出,直奔那人后背。
此时傅笙正双刀抵住那人当头劈下的刀,他本打算错步侧退借力消力,瞥见江陵靠近扬手,虽不知她有何武器,却如心有灵犀一般忽生力气,本待后撤的右脚牢牢碶住地面,架住了这一刀。
短弩风声极轻,那人却如同脑后生了眼睛,极速一个侧身,一支短弩擦身而过,另一支扎在他的胁下。他甚是刚强,伸手拔下短弩,右手的刀扫过傅笙,傅笙被逼后退两步,却心知不妙,不再后退,只是后仰上身,刀光险险掠过他的脸颊后迅疾无比地转攻江陵,傅笙板直上身马上和身扑上。
那人的刀已经直刺江陵。
江陵短弩出袖立即滚倒在地,那人眼疾手快连连往地上刺去,却都被江陵在地上滚动着灵活避过,他因胁下受伤动作略有迟滞,江陵便多了几次躲避机会,但身手差别太大,几次过后,已经两刀险险刺中。
这时傅笙及时赶到,双手短刀交错,劈向那人背心,那人听得脑后风声,头也不回便即往后挥刀,傅笙逼于无奈后退,那人的刀又刺向江陵。
江陵始终没有机会从地上起来,滚动间只能从眼角余光看到对方刀刺方位。
终于江陵被逼到了路边,傅笙又不及赶到,那人无声无息拦腰一刀劈下,傅笙大骇,再顾不得避让,整个人纵身扑上。
那人要不拼着受伤一刀劈中江陵,要不回身一刀劈中傅笙。
江陵拼尽全力向路边的左侧滚动,但是她看到了面前的刀光如雪,心下已知无法幸免。
她什么都没来得及查,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一切刚刚要开始,便要结束了。
对不起。我尽力了。
江陵闭上眼睛,却没有感到刀刃入体的疼痛,耳中传来一声沉闷的“铮”,她大惊失色,睁眼看向傅笙,却见傅笙正踉跄坐倒在地,而自己的身体上方,一把刀架住了那人的刀。
那人第一次出声,声音异常好听:“你做什么!”
另一人叹了口气:“不能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