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也忘不了早上起床,大女儿跟她说儿子不见的那个心情,还有听见阮阮说儿子半夜似乎起过跟着他们一块出去后,心底的惊慌就更压不住了。
村里好人多,知道小宝半夜跑出去再也没回来后,还帮着她一块找,可也有些和她们家关系不好的,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着野猪下山,野猪咬人之类让人心慌的话,让顾冬梅本就高高提起的心更加惊慌了。
&ldo;你个死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就知道乱跑。&rdo;顾冬梅气红了眼,从院子里晒着的一堆树枝条了,随手拿了一根,扬起手就向儿子身上打去。
村里人打孩子是常事,不是说不打不成材吗,即便是听话如大妮,小时候也被爸妈打过,跟别说脾气不好的二妮了,小时候隔三差五就得被抽一顿。
唯独江一留,这辈子就没有被碰过一根手指头,除了因为江家二老的纵容外,还有就是顾冬梅这个做妈的,不敢打这孩子。
&ldo;我让你不听话,我让你半夜偷跑。&rdo;顾冬梅一手拉扯住儿子,一手拿着枝条一下下地挥在他屁股上。
江一留疼得直咧嘴,却不敢叫出声来,也不敢反抗,因为这件事,的确是他的错。
&ldo;妈‐‐&rdo;大妮想要去拦着,却被二妮给拦了下来。
二妮眼眶红肿,衣服也有些凌乱,她也是一早就知道弟弟不见跟家里人一块去找的,现在看弟弟挨打,即便心里也不好受,却还是拦住了大姐,想要给弟弟一个教训。
这次是因为跟爸爸他们走了,下次呐,万一真遇到野猪或是别的野兽,那该怎么办呐。
其他人从来都没见顾冬梅这么生气过,以往她在大家的印象中,只是个柔顺甚至有些怯弱的形象。现在看她这么一爆发,倒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阮阮和四妮抱在一块,看着挨打的江一留,闭着眼,嘴巴嘟的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ldo;好了好了,小宝才多大啊,有你这样下狠手的妈吗。&rdo;江大海忙上去拦着。却被顾冬梅一手甩开。
&ldo;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也不知道回家说一声,你知道我有多急吗,你知道吗?啊?&rdo;
顾冬梅也不打孩子了,直接蹲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ldo;走了走了,都要上工了,大家也别围着看了。&rdo;阮援疆对着院子外围观的村民说到。
大伙看了看天色,的确不早了,热闹什么时候都能看,这工分少挣一点,那就是少了一天的口粮,纷纷拿着家伙离开。
阮援疆和霍武毕竟也是外人,跟着晚到的白昉丘一块朝大队部走去。
&ldo;冬梅。&rdo;江大海推了推顾冬梅的肩,顾冬梅一手将他甩开,江大海也没辙了,手足无措地看着身旁的几个孩子。
&ldo;小弟,你快跟妈道歉啊。&rdo;江大妮对着一旁的江一留提醒道。她妈不就是气弟弟没知会一声就出门吗,弟弟一道歉,妈的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江一留屁股上的伤口还火辣辣的疼着,顾冬梅这次下手可没手软。他看着眼前嚎啕大哭的女人,她今年三十多了,常年的劳作看上去跟四十几的人也没什么区别,双手捂在脸上,满是红肿皲裂的冻疮,十根手指头肿的像红萝卜一样。
重生这五年,他在意几个姐姐,在意掌控着他们命运的爷爷奶奶,甚至在意有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的江家二房,唯独很少在意眼前这个女人。
父母对每个孩子来说都是最特殊的存在,江一留对他们的恨如此之深,还不如说是上辈子的江来娣曾经对他们的爱又有如此之深。
每当他在因为父母愚孝,偏心二叔家的两个堂哥时,她未尝不想父母能够把眼光转移到她们几姐妹身上来,嘴上说着恨,心里未尝不带着盼。
父母子女,这本就是一个打不开的死结。
&ldo;别叫我妈。&rdo;顾冬梅直冲冲地说到。
都说当妈的最了解自己的孩子,顾冬梅也不例外,从江一留出生起,一直都是听话懂事的孩子,即便还是婴儿时期,他也像别的孩子一样哭闹,顶多在饿了和要拉肚子的时候哭几声,可以说是顾冬梅带过的最好带的孩子,更别说这个儿子的出生,让她和闺女的日子都好过了许多,对于江一留这个儿子,她一直都是最看重的。
可是这个孩子,天生就和她隔了一层,有时候对着她笑吧,她都觉得那笑是虚的。顾冬梅搞不明白了,她对那孩子不够好吗,怎么他对几个姐姐都能那么贴心,对她这个十月怀胎把他生下来的妈就这么冷淡呐。
顾冬梅捂着脸,难受的不行。
&ldo;妈,对不起,我错了。&rdo;江一留没想好怎么平衡前世和今世的落差,但是今天的事的确是他的错,他也的确得和顾冬梅承认这个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