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荣失神的坐在座位上半晌,只见嘴唇微微蠕动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罗冀等了他一会儿,看他不说话,才缓缓的道:&ldo;至于尊夫人林凤女士……很抱歉,好像已经在年前去世了。&rdo;
陈荣失声问:&ldo;是你动的手?&rdo;话音刚落才发现自己口气里竟然带着质问的味道。
&ldo;林夫人是积郁成疾。&rdo;
&ldo;……是我害了她……&rdo;陈荣深深地低下头去,&ldo;是我害了她啊……&rdo;
罗冀垂下视线,叹了口气道:&ldo;您还害了一个人,就是陪伴在尊夫人身边、为她送了终的林风。‐‐啊,他后来改的名字叫林风,他小时候是叫林梢的对吧。&rdo;
陈荣震惊的抬起头:&ldo;是林梢!……他还好吗?他……他活着吗?&rdo;
一刹那间很多被刻意遗忘的事一起涌上心头,说林风的话这个当父亲的未必能反应过来,说林梢,则能勾起很多很多尘封的回忆。
林梢,树林纤细轻巧的梢头,微风最先拂过、阳光最先照到的地方,树林中最高的地方,父母寄托了希望和祝福的地方。
那是他杳无音讯的儿子的名字,那个孩子跟着母亲一起离开了家,从此泥牛入海杳无消息,连生死都不知。
&ldo;我今天请您过来不是为了谈论当年的旧事,不是为了讨论余丽珊或林凤女士……&rdo;罗冀似乎觉得有点难以开口,但是终究咳了一声,沉声道:&ldo;事实上是关于您的儿子林风。他……他在我那里。&rdo;
陈荣就算已经在人世间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已经大起大落人情练达到成精的地步,这是也不禁愣了一下:&ldo;在……在您那里?……&rdo;
陈荣突然站起身,几乎要扑过来:&ldo;求求您罗先生!当年是我们大人的过错!这么多年来我妻离子散,也没有一天好受!不关他的事的,真的不关他的事的!他只是个可怜的孩子!是我对不起他,我把他赶出家门,我后悔啊!真后悔啊!……求求您放过他吧!哪怕我死都没有关系啊!……&rdo;
罗冀一言不发的盯着他,手里捏着一支金笔,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高深莫测无法言说。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看见他一根手指无意识的不停摩挲着笔身,这是一种潜意识里快速思考的反应。
陈荣看他始终不置可否,终于脸色越来越白,最终像耗尽了全身力气一样踉跄着,退去了半步,&ldo;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个孩子……这几年来没有一天不生活在悔恨中……只有这个孩子……&rdo;
罗冀道:&ldo;你想回到你以前的生活吗?&rdo;
陈荣茫然的看着他。
&ldo;我看了下档案,好像陈先生这些年来的生活也比较拮据,一直是一个人。尊夫人已经仙逝,不可能再回来了;不过那些被迫卖掉的产业倒是还在,只要有钱的话,仍然能赎回来。妻子可以再找,孩子可以再生,只要有和当年一样的财力‐‐或者说,比当年更多的财力的话,要回到以前的富贵生活不是什么难事。&rdo;
罗冀口气不温不火,顿了顿又问:&ldo;陈先生已经快到天命之年了吧?就算仍然在这家公司里做到退休,以后得到的退休金也很有限。这里的医疗系统虽然完善,但是没有钱的人生了病一样是活生生吃苦受罪。没有钱,没有人照顾,一个人孤苦伶仃,以后人生无望啊陈先生。&rdo;
陈荣下意识问:&ldo;……您是什么意思?&rdo;
罗冀把自己面前的一张薄薄的纸轻轻推到他面前,陈荣的目光随着那张纸移动,竟然是一张没有填写金额的支票。
&ldo;……您这是什么意思?&rdo;陈荣喃喃的重复道,不过这一次语气中已经夹杂了更多、更激烈的情绪。
&ldo;就算您想带走林风,他也未必会跟你走的。您是害死他母亲的仇人,是背叛了他的父亲,估计他恨您都来不及。&rdo;罗冀的语调一转,&ldo;‐‐再说,早年他受了伤,身体非常不好,跟您走以后谁来照顾他呢?他每个星期开的药足够养活一家药店,您有这个能力保障他的生活‐‐啊不,是生命吗?&rdo;
陈荣的动作僵住了,整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半晌声音才从他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ldo;您说他在您那里,……他为什么在您那里?怎么回事?你对他做了什么?&rdo;
&ldo;我喜欢他,&rdo;罗冀加重了语气,说:&ldo;我真喜欢他。我愿意照顾他一辈子。&rdo;
陈荣就像被雷打了一样整个脸色都变得灰白,眼里几乎空洞洞的连一点生气都没有了,就像连心脏都要停跳了一样。
罗冀怕他一下子心脏病发倒在这里,刚想叫人,突然陈荣机械的抬起手,拿起那张支票。
他盯着那张可以满足重重匪夷所思的欲望的支票,仿佛要把那张薄薄的蓝绿色的纸看出一个洞来,就这样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突然做了一个让人相当出乎意料的动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