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么疼呢?霍焱坐在床上想。
疼过之后便是冷,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温暖、阳关、炽热这些东西,不过须臾,他就再感受不到了,甚至是曾经鲜红的心跳,都没了。
有的人活着但已经死了,霍焱觉得说的可能就是他现在这样吧。
不知过了多久,霍焱抬头看着窗外,天黑黑的,想起还在医院的爷爷,他起身去了浴室,浴室的镜子里显示他惨白没有表情的脸,他努力扬起嘴角,僵硬的笑横在脸上却比哭还难看。
原来,痛到极致,脸上是没有表情的,即使心脏碎成了渣,面上还是可以分毫不露。
顾凉最后那声压抑着紧张担忧情绪的“焱哥”听的方萍心神颤抖,强硬的挂了电话后,一句话没说就把人关进了房间,“嘭”的关上门走了。
顾凉心不安的在房间里来回走,霍焱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吧,三声响铃、三次挂断、三声“霍焱”,每一次他都在说“我爱你”,他应该明白的吧,他和他说过的。
一对深爱的夫妻两地分居,为了表达爱意,天天相互响铃三声:我爱你。
一对相恋的学生,互为同桌,每天扣桌子三下:我爱你,连续叫三声对方的名字,代表我爱你。
之前霍焱天天逼他说爱他,他说过一次后,那人就得寸进尺,不满足,每天都要说,他难为情说不出口,就发了一篇文章给他,文章是关于“三下”的爱情故事。
里面有段话是这样说的:如果我敲三下桌子,就表示我对你说三个字,如果我拍你三下肩膀,也是说这三个字,如果我打电话给你,铃响三下就挂断,我还是在说这三个字,我叫你三声名字,那是我在对你说这三个字,甚至···如果我向你眨三下眼睛,弹三次手指,喷三口烟都是在说“我爱你”1
从那以后,霍焱就不逼他说了,但会提醒他少点了一下头、少看了一眼、少叫了他两声,甚至,少叹了两口气
霍焱会明白他的意思吗?
会明白的吧,他做的这么明显了。
顾凉走过去拧门,门被从外面锁起来了,怎么都打不开,走到出窗户边,探出身子往旁边看,旁边的房间还亮着灯,他妈妈还没睡。
顾凉深呼吸一口,平息有些慌乱的心,躺在床上,想着明天趁着他妈妈上班,他找机会和霍焱说明白,怕就怕那个傻子被自己的话震傻了,什么都不想。
也许是因为昨晚没怎么睡,今天又是紧张担忧一天,顾凉看着天花板,看着看着意识就模糊了。
顾凉做了一个梦,梦里薄雾弥漫,他的前面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顾凉认出那是霍焱,他叫了一声,那人没回应,慢慢往前走,他又叫了一声,那人还是没回应,继续往前走,离他越来越远,顾凉心里没有来的慌张,想追上去,却发现脚下是一汪水,他的脚被水下什么东西牢牢禁锢住,动弹不得,抬头望去,霍焱越走越远,两人之间雾气迷蒙,已经快要见不到霍焱背影了。
“霍焱、霍焱、霍焱,”顾凉叫的越来越用力,却发现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也慢慢往下沉,前面的背影已经快要看不见了,顾凉这下彻底慌了急了,他大声叫“焱哥”,可不管他用尽多大力气,嗓子半点声也发不出来,前面的人影只剩一片衣角,还有走动传来的水声,顾凉急的快要疯了,他感觉到他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远去,他伸手去够,够不着,他大声喊叫,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霍焱离他越来越远,他自己也越陷越深,直至水呛进气管,漫过头顶。
顾凉一下子从床上惊醒,像是脱水的鱼儿一般大口大口有的呼吸着,寒冷冬夜,他的额头竟然布满了汗珠,梦里那种绝望崩溃又无能为力的感觉还笼罩着他,他举起手捂住心脏那里,那里很疼,想缺了一块一样,空荡荡的要窒息了一般。
他抹开额角汗珠,一把掀开被子,大步走到房门那边,开始拧锁,打不开,他又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找备用钥匙。
没有、找不到,怎么办?他等不到天亮了,左右看看,看不到任何工具,最后把视线盯着窗户上。
他腰上系着一根电线,手里抓着床单,脚蹬着墙壁,一点一点慢慢往下滑,寒风吹过,衣角狂摆,顾凉闭上眼睛不看下面,咬着牙继续往下,离十二楼还有一段距离时,腰上传来了紧勒感,电线长度不够了,他吸口气,一手缠绕住床单,一手慢慢解开腰间的电线。
睡到大半夜,听到有人敲窗户的声音,楼下五十多岁的大爷看向窗户,这一看差点把他半条命吓死过去,十二楼悬空的窗外有个人影,他吓的伸手打开灯,见那人影又在敲窗户,同时传来一道声音,叫他张爷爷。
张爷爷听清出是谁后,剩下半条命也快要去了,赶忙打开窗户手抖着把人拉进屋子里,人刚一进屋,大爷就摊坐在了地上,还没开口说话,顾凉就抓着他的手臂,要借手机打电话。
他的模样慌乱着急,张大爷在这住了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以为是他妈妈又出了什么事,也不问他为什么从楼上下来了,赶忙把桌子上手机递过去,安抚他,“娃啊,不着急,慢慢来,救护车很快的,爷爷跟你上去看看。”
顾凉拉住张爷爷手臂,遥遥头,按了那个其实烂熟如心的号码,调整好呼吸之后按了拨打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