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不跟我走,他们都要死。&rdo;周澜倔强的看着他。
第42章遗骸
能一路亡命追随的杜云峰的,也都是热血沸腾的汉子,金小满松开捂着腿的手,拉住杜云峰的衣角,勉强单腿站立起来,挺起胸膛,堂堂正正,男人是最不能刚血性的,生死之交,豪气云天,他针锋相对的说:&ldo;姓周的,你自己孬种怕死,我们不怕,我和三当家为你卖命多年,你说砍了他一双手就砍了,你甭威胁我,你有种一枪崩了我,我跟大哥造你的反造定了!&rdo;
杜云峰盯着周澜,那眼神里,添加从未有过的厌恶,话语里也更加轻蔑:&ldo;我这些兄弟没有怕死的,来个痛快的吧!&rdo;
这番话语对上的是周澜冷漠的眼神,他根本就不接杜云峰的茬,他的枪口追随着金小满:&ldo;小满,&rdo;他的眼神又漫不经心在李树森等败军残寇身上浏览而过:&ldo;你们家里的地址我都有,你们造我的反,想必也有所准备,家里都搬了吧?&rdo;他脸上浮现出冷漠的微笑:&ldo;不过放心,就这一两天,跑不远,只要不跑出关东大地,就算挖地三尺我也能找出来。我知道你们忠心,跟着云峰,不怕死,我羡慕他有你们这样的好兄弟!&rdo;
话里的弦外之意比这三九天的冷风还冷,好些造反的人,根本就是义气使然,仓促行事,有的通知了家里人要防备点,有的压根就没想到周澜会恶毒到这个地步。
&ldo;姓周的,我们自己干的事情,要杀要剐,成王败寇老子不说二话!祸不及妻女,你也是个汉子,你也别太下作,当心报应!&rdo;李树森等几个人激愤道。
然而周澜并不在意他们说什么,他盯着杜云峰,对方是个讲义气的人,不然也不能十几岁就做到大当家的位置,他自己不怕死,背上兄弟的命呢?背上兄弟家人的人命呢?
杜云峰背得动吗?
杜云峰难以置信的望着他:&ldo;周澜,你真的会这么做吗?&rdo;
&ldo;你见过我杀人不眨眼的样子,不是吗?&rdo;周澜没有丝毫表情,平铺直叙的推进话语,仿佛这具皮囊里突然寄居了一个完全没有温度的灵魂,没有人类的感情,只有动物生存的无所不用其极。
&ldo;男人在我手里死的多惨,你想想姓程的,从我手里过一遍的最后连人都不能算了,只能算是块肉吧,哈哈&rdo;,周澜已经完全进入了另外一个状态,他自言自语,好像在说别人的所作所为,&ldo;女人嘛,云峰,你也不是没见过我干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我最喜欢在她们的亲人面前做那事,你也知道的,哈哈哈。&rdo;
&ldo;你住口!&rdo;杜云峰被他说得头皮发麻,周澜说的句句都是真的,他都见过。
他一直隐隐知道周澜有另一面,时而让他震惊,时而让他迷惑,他看不懂,而也就是这份看不懂,他更对这个人着迷,这份看不懂时时勾引着他,刺激着他,别人都是寡淡的白开水,周澜是味道辛辣的烈酒,别人是一张黑白静止的照片,周澜是一幕彩色变幻活灵活现的电影。
他从第一次见到他,就被他迷住了,越是看不清,越想看清,越是离得近,就越是想更近。世界上那么多人,男的女的,只有周澜能激起他的欲望,占有的欲望,征服的欲望,保护的欲望,长相厮守的欲望,甚至是同归于尽的欲望。
现在,周澜的另一面就活生生的展现在他的眼前,反而打破了他的迷恋,几欲令他作呕。他对眼前这个人十分陌生,他难以置信问对方,也问自己:&ldo;你真是个怪物,我怎么会爱上你……&rdo;
周澜的话带来的恐怖席卷了每个人,谁没有父母妻小,兄弟姐妹?
从开枪时,今信就向他们逐渐走近,从周澜的动作里,和隐约传来的话语里,他明白了大概。与所有人恐惧的心情不同,他兴奋而安慰‐‐这才是他的儿子,血管里流淌着大和民族坚强的血液,人命如草芥,作为强者就可以随意践踏,这世界需要等级次序,劣等民族只配匍匐在优等民族的脚下,没有反抗的权力。他眼前的青年背影,给了他无限希望,他仿佛看见他穿上了崭新的大日本帝国的军装,手握锋利的武士长刀,以冷酷的智慧屠杀出遍地红色胜利之花,为至高无上的天皇、为今信家族的武士荣誉,奋力而战,开疆拓土。
&ldo;小满,李营长……&rdo;周澜一不做二不休,完全现出了原形,&ldo;你们投降还来得及,不然……你们家里人的安危我的不能保证,当年下山砸响窑的时候,欺男霸女的事,各位也不是没干过吧?那就好好想想,要是你们的亲娘、妹子到了我手里……&rdo;周澜不再往下说,而是转头看了看漫山遍野的日军,慢慢悠悠的回身才说道:&ldo;我丢给那些豺狼虎豹,不撕碎了才怪。&rdo;
那十余个亡命徒,虽然都不怕死,但架不住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这种株连九族的威胁,有人就崩溃了,大声叫团长,我知错了,我投降。
周澜朝天鸣枪,阻止了投降的人:&ldo;想投降,没那么容易,除非你能劝动你大哥投降。&rdo;
周澜才不要这些人投降,他要他们的人命有什么用,愿意为他卖命的人有的是,一抓一大把,一个叛军之将,他还放不进眼里,他就是在用这些人做筹码,逼杜云峰放弃与自己作对。
&ldo;周澜,你狠!&rdo;杜云峰无奈的点点头。
&ldo;我今天才真的认识你,你这个怪物。&rdo;他说罢,将金小满推到一边,&ldo;我看出来了,你其实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性命,你就是逼我就范。&rdo;边说着,他突然大踏步的后退而去。
&ldo;云峰小心!&rdo;
&ldo;大哥危险!&rdo;
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喊道,杜云峰的一只脚踏到悬崖边,碎石与积雪漱漱下落,&ldo;所以,我死!我死以后,他们的性命对你没有任何意义,不必再大费周章了。&rdo;
&ldo;不许跳!&rdo;周澜意识到了他的企图,他发力奔跑,完全不够死活的纵身一跃,飞蛾扑火般,揽住了对方的一条胳膊。
杜云峰已经跌出悬崖,完全由周澜一己之力悬在半空,周澜也被他拽得胸以上都拖出了悬崖。
&ldo;云峰,别死,我不能没有你!&rdo;周澜用尽全身的力气维持平衡,他哀求道。而与此同时,另一个冷酷的自己全自动的调动所有智慧,同时威胁道:&ldo;你信不信我会杀掉杜云海!&rdo;
杜云峰迟疑了一瞬,忽然伸出另一只手,用力一跃抓住周澜的衣领:&ldo;你这个怪物。&rdo;
二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一上一下,天地万物似乎都化为虚空,时间凝固了万年,就这么你看我,我看着你。
所有的那些过往胶片一般,在脑海中飞速而过,人生有限,韶华短暂,我们在一起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
周澜眼里凝出了眼泪,晶莹剔透的一大滴,坠落到杜云峰的眉心,冷风没能降低它的温度,仿佛一滴心头血,饱满的,滚烫的,坠向挚爱的方向。
&ldo;我是个怪物,可是我爱你!&rdo;周澜喏动嘴唇,此时此刻,他身上冷酷与感情终于结束分裂,合为一体,生死关头,凝练成最想说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