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保安团,都道杜云峰是犯上作乱,死不足惜,而他身为一团之长,平叛有功,大义灭亲,维护了保安团的统一,也服从了日本人的指挥。
只有他面前这个人,一语道破了他的心境。
他都不记得贺驷是什么时候到身边的了,好像当初是个很不起眼的瘦小子,黑得碳头似的。
周澜眯起眼,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人。
已经不是那个少年了,他在他身边悄悄成长,长成了一个黝黑的小伙子,一双浓密眉毛下,单眼皮的眼睛闪着男人坚定坦荡的光泽,容长脸,嘴巴紧紧抿着,是个有棱有角的样子。
周澜忽然想起,那一年,他和杜云峰用□□打赌。门外的一群人里,黑四儿是唯一喊军师你有没有事的人。
每次他从程家大院外出,黑四儿都是那个上窜下跳,想当司机那个。而黑四儿每次自己开车外出购置东西,他总是能买到周澜最想要的物件,而周澜那是只觉得他是个天生灵活,会伺候人的鬼东西。
对了,他还是个爱玩爱闹的花货,那白俄的娘们黑四儿没少搂过,杜云峰还玩笑他是自己黑,才偏偏喜欢白的。
多少次,周澜和杜云峰外出,都是黑四儿开车,非礼勿视,非礼勿闻,他成功的抹去了自身的存在感,而周澜需要人帮手的时候,黑四儿好像总是在近前。
如果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直用心着,怎么会永远在身边唾手可得?
连杜云峰也因为觉得他灵活可靠,能把周澜伺候安全舒服了,委任他为近身的警卫班班长。
周澜后知后觉地涌起了很多回忆,他默默的大吃一惊,他想,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为什么安安心心用了这么久,然而却没特别注意过?
&ldo;你……&rdo;周澜有些迟疑,他的大拇指抵在太阳穴边,微微眯着眼看着贺驷,香烟燃到了尽头,碰到一根发丝,发出微小的火花声。
周澜惊觉,赶紧拿开手。
对面的贺驷叼着香烟,已经朝他伸出手。
周澜看着他,微微迟疑,然后把烟头捻灭他的掌心。
贺驷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伺候他,伺候得恰到好处,而且,不论是好的坏的,他都接着。
&ldo;你不必做到这样,&rdo;周澜收拾了思绪,恢复了漠然,&ldo;我放你一条生路,也不是不可以,离开保安团,你这么有眼色的小伙子,到哪都能吃饱。&rdo;
说完,周澜掏出钥匙,解开了对方手铐:&ldo;海阔天高,你到底和谁一条心,我也不想再追究了。&rdo;
贺驷伸手将烟灰洒进烟灰缸,拍拍手,又使劲地在脏衣服上蹭了蹭,依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他转回头,直面周澜,双手忽然撑上沙发两边。
这个姿势得寸进尺,他不怕死的说:&ldo;我不走。&rdo;声音低沉而坚定。
周澜往后仰了仰,他若不动,就会和对方鼻尖相碰了。
&ldo;活够了?&rdo;周澜忽然笑了,又靠回沙发,并没有防御对方的意思,&ldo;你留下来能做什么?难道我会用你?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在我背后开枪给你那些黑鹰山的兄弟们报仇呢?&rdo;
&ldo;我把他们当兄弟,没错,包括杜云峰,他永远是我大哥,但是他们要杀你,我不能同意。&rdo;贺驷扭头吐掉香烟,单眼皮的眼睛流过年轻人健康的精光,语气坚定的说:&ldo;如果重来一次,我就算知道是大哥在造反,我也不会帮他,但我也不会朝他开枪反击。&rdo;他看着周澜,&ldo;但无论何时,我一定会保护你,不论你怀不怀疑。&rdo;
周澜沉默了,随即直白的问:&ldo;为什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