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驷什么都没要过他的,老老实实跟着他,一心一意的对他好,贺驷不欠他什么。
只有他欠贺驷一份感情,常年的欠着,不肯还。
伤口的感染治疗得当,很快就好了,贺驷也是个糙人,天便能走路出院了。
可惜这时候北平开军事会议,周澜不得不动身提早启程,便嘱咐李国胜把贺驷带回养伤。
贺驷回到团部,也不去周澜那边,一直呆着警卫班,他那帮兄弟倒是对他不错,端饭送水,伺候自家大哥似的随叫随到,让他省心不少。
可也有不省心的事,那个马国祥自从知道贺驷回了团部就不往这跑了。
团座不在,他才不吃这眼前亏。
但是他也没闲着,隔三差五的往团部送点小物件,什么鹿茸啊,海马啊,有一次还送了个特别精致的木盒,警卫班好奇打开一看,好长一根鹿鞭。
贺驷看了就上了暗火,然后没事找事的把送东西的兵揍了一顿。
周澜在北平,不知道他后院这么热闹。
他是不想来的,特别是杜云峰说想见他之后,这样他很不好躲。
他倒不是真怕杜云峰在会场上就把他杀了,其实在他眼里,杜云峰没有那么可怕,更多的,他还是那个多年前土里土气的冲动孩子,是占山为王的暴躁青年而已。
说白了,若是不爱了,对方不论是旅长师长还是军长,在他这,都永远是个下人的孩子。
可就是因为这份爱断不干净,他才不想招惹,贺驷又那个样子,他不能爱了一个,害了一个。
不过他担心的会场上遇见杜云峰,这个担心错了,因为就没等到开会。
去北平前,他先回了一趟天津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好几个月没见到了,他得回去看看。
彼时,天津市长的职位是张廷谔代理的,但是张市长本人是盐务一行发家的,上任之后也一路开生意的绿灯,就被人告到了南京,一时舆论哗然,他不得不引咎辞职,新来了一位程市长。
程市长新官上任没有多久,正是熟悉各个行业的时候,他有个美貌而爱交际的女儿,样貌比当初津门的赵四小姐还要靓丽时髦,还有留洋的才学,在交际场上很能为父亲助一臂之力。
那天程家千金在利顺德举办了别出心裁的舞会,说是西洋学来的新玩意‐‐假面舞会。
跳舞大厅里是新装修的弹簧地板,格外受摩登男女的喜爱。当然了,程家邀请的可不是以摩登为标准,那都是各个行业的才俊,各霸一方的&ldo;老头子&rdo;们不爱跳舞,可是老头子的女儿、干女儿们可是好场面的。
进门的宾客都领了各式面具,周澜是被侯代英拖来的,侯代英本来是要和陆白尘一起来,可是陆白尘是钱串子转世,当天下午正好有个英国大客户要见,就死活都不肯去跳舞了。
侯代英闲不住,恰好周澜回津,他就生拉硬扯的把人拽上了汽车,推进了舞厅。
周澜穿得随意,只是一条西裤陪一件卡其色的衬衫,身上除了一对钻石袖口闪闪发亮外,再无一件璀璨的物件,不过侯代英却开他的玩笑&ldo;周兄,你说你是个当兵的,别人都不会信的,你看看你,活脱脱一个大学青年的摸样,哪有点摸枪的架势?&rdo;
周澜笑笑:&ldo;我就陪你来转转,又不是给你当保镖,你要什么架势&rdo;说完随意领了一个面具,罩在脸上。
他俩一前一后往里走,侯代英倒是流气十足,像个跟着自家少爷外出的跟班。而他的面具也应景,是个憨态可掬的棕熊。
虽然是下午,可是落地窗帘遮挡得十分严实,营造出夜晚的气氛,周澜的面具是红色的,眼角上翘的火狐狸,只能遮住半张脸,从翘翘的鼻尖以上盖住,露出斯文秀气的下巴。
舞池里年轻人多,年龄大点的不戴面具的都是不打算跳舞的,各自在卡座里交谈喝酒。周澜和老一辈的不怎么打交道,和候代臣一样,都是&ldo;老头子&rdo;眼里不守规矩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