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装晕时也长了个心眼,张主任虽然走了,杜云峰却躺在床上迟迟没动,知道门缝下的光线重新照进来他才睁大了眼睛。
门口站的应该是那个姓李的小子吧?
名义上伺候他,其实那小子眼神叽里咕噜的,肯定是个盯梢的好手。
他对赵小虎他们耳语了一番。
不多时,赵小虎带着几个小兵下楼吃饭去了,临走还千恩万谢的让姓李的照顾好将军,而姓李的满口答应。
听见人都走了,杜云峰好整以暇地摸着额头上的绷带,脑袋里转个不停‐‐自己装病要是被揭破了,那&ldo;投诚&rdo;南京的意图就太明显了,到时候功亏一篑,何止校长的目的达不到,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的无能。
于是乎,他一抬头,&ldo;咣&rdo;地一声撞在床头柜的棱角,等摸到些许血迹渗出的时候,他抬手丢出了吃药的水杯,在地板上砸了个稀碎。
随后他从容不迫地躺倒了地板上,楼下马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如愿以偿地又进了医院,医生各种检查化验,也没能让杜云峰停止叫喊疼痛。
姓李的小子因为伺候不利,使杜将军伤上加伤,直接被扔进基层连队永世不得翻身。
最后满头大汗的专家们如履薄冰地分析出了结果:杜将军外伤固然严重,然而精神创伤亦很严重,疼痛非生理性的,而是心因性的。
杜云峰在疼痛间隙十分恰到好处地透漏了自己的过往病史‐‐早年因意外从悬崖跌落,一度失忆到什么都想不起。
南京政府吓得够呛,这要是老病重犯,谁也不认识,啥也记不起,那不就糟了大糕了吗?
还指望杜云峰给观望者们带个好头,成为一个好示范呢。
金陵医院的医生被各方政客搞得焦头烂额,最后一名行政院长灵机一动想到了办法,治病不易,送走容易啊。
&ldo;各位长官,杜将军这个病可大可小,而且很可能目前正在发展中,如果治疗得当,我们认为有完全康复的希望。&rdo;他说。
&ldo;那你们倒是治啊!&rdo;张主任急的要命,他和汪主席打了满口包票,能把杜云峰拉拢成我方得力分子,没想到重庆做事真绝,连自己人都下死手,没炸死本来是个高兴事,可是眼瞅快变成傻子了。
你说倒霉不倒霉,到手的鸭子不仅要飞,还飞起来打他的脸。
&ldo;各位长官有所不知,自从南京破城,皇军接管医院以来,好的医生死的死逃的逃,本院实在是能力有限啊。&rdo;
杜云峰心里一亮,喊疼的声音小了下去。
果然,那医生继续说:&ldo;论医疗实力,要么去北平协和,要么去上海仁济,或许有解决的办法啊。&rdo;
张主任病急乱投医,都没敢耽误,火急火燎地联系了专列,连夜将杜云峰送上了火车。
黎明十分,天刚蒙蒙亮,火车在一片蒸汽烟煴里缓慢停了下来,杜云峰撩起包间窗帘的一角,时隔多年,再次打量了这座东方之都。
他心里平静极了,就像外边蒸汽机车雾气一般,白茫茫一片。
然后有个发自心底的声音响起:他就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