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若是此时是身处战场,柴隆威大可带着手下,根据来箭的方向,绕到对方背后去,杀他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公主在这里,他不敢冒险,只能等对方过来近攻时一举杀敌。
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
一阵箭雨过去了,柴隆威借着这个空隙,用嘴势发出夜莺的拟声。这是他们出发前约定好的信号,只有自己人知道。
宣城猛然想起自己的靴子里还藏着一把刀,伸手把它拔了出来,然后塞到身旁舒殿合的手里,压低了声音道:“本宫答应过你师傅,要保你平安回去的,凭你的能力,应该足够保护好自己。若是本宫出事了,你又侥幸逃出去,一定要去京都救治本宫的父皇!”
舒殿合过去常常一个人进深山采药,免不了风餐露宿,与野兽夺命,因此耳目过人,感觉敏锐。在黑暗中,一般人能看不到的物体,她都能瞧见清晰的轮廓。
这是上天赐予的技能,也是她在危机四伏的野外,多次侥幸存活下来的本领,没想到此时却派上了用场。
黑暗中,她清楚的看到面前这位皇室贵胄说话时,慌乱中又带着坚定的眼神和表情。在这种生死情况下,她还能铭记着自己的誓言和父亲。舒殿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刀,觉得她应该不是师傅口中的皇室不可信之人。
她刚要答应,柴隆威嘘了一声,示意她们噤言。
他侧耳倾听着树林中的声音,在树枝的摇晃声中,断断续续地响起如同他之前发出的一样的夜莺啼叫。每听到一声,柴隆威就默记一个数。
大概是上天眷顾他们,他所带来的属下并没有损失几个,还有蓄力一博的机会。
在没了回声之后,柴隆威又发出了一声略长的拟声,示意他们向自己聚齐。
只有凝聚所有的力量,才有胜利的希望。
就在侍卫们缓慢聚齐过来的过程中,舒殿合最先听到了动静,闭眼细听,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是衣角掠过枯叶的声音。可能是对方轻视她们这群人的力量,因此人数并没有想象中的多。
她睁开眼睛,道:“十余人,自西南方而来。”
柴隆威和宣城诧异地看着她,他们什么都没有听到。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柴隆威已做下了决定,借着拟声,向潜伏在各处的侍卫发出命令,做好战斗准备。
柴隆威自己也拔剑出鞘,对舒殿合和宣城低声叮嘱道:“请公主委屈伏在这里别动,等安全了,卑职再唤你们出来。”
宣城拒绝他的安排,也要跟着他冲上去。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侍卫为了保护自己而战死,甘冒风险与他们并肩作战。
柴隆威道了一声:“公主得罪了。”出手快速点了宣城的穴道,转而对舒殿合拜托道:“公主就托付给…先生了。”
他不知道用什么合适的称呼,才能表示自己对舒殿合的尊重。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对方一定代自己保护好公主。
人来了,柴隆威不等舒殿合答应,就发出一声长啸,带着他所有的属下朝着来者冲了上去。
黑暗中,兵刃相撞声,血肉破绽声,喘息声,哀嚎声,交融在一起。光听着就能在人的脑海中,勾绘出人间地狱的惨烈景象。
“冒犯了。”心细的舒殿合,从自己的衣袖撕下一段布带和棉絮,无视宣城快要冒出火来的眼神,用布带在被点穴的宣城的眼前绕了一圈,在她的脑后打了一个结。
“柴侍卫也是为了公主好,请公主日后勿要怪罪他。”她一边做这些动作时,一边兀自为柴隆威辩解道。随后用棉絮堵住了宣城的耳朵,让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恐眼下这副场景会成为日日夜夜纠缠宣城的噩梦。
处理好宣城之后,舒殿合席地坐在一旁,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按理说她应该出去帮忙的,但是柴隆威的嘱托犹在耳畔,她别无选择。
耳边的厮杀声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她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遇到过同样的场景。
脑海中被遗忘的某处记忆蠢蠢欲动。
柴隆威带来的属下,个个都是军中一把好手,但对方也是顶尖高手,且对战的双方人数相当。柴隆威他们没有优势,只能不惜代价奋力厮杀。
待到黎明,太阳将出之际,柴隆威才用所剩无几的力量将最后一个敌人斩于刀下。
沾满鲜血的刀锋插进泥土里,尚未干涸的液体,一滴一滴往下坠。力竭的柴隆威扶着刀柄,跪地而坐,得以残喘。他原来戴的冠,早就不知道落哪里去了,束发当中被斜砍了一刀,头发散乱出来。若是这刀再往下一些,他的人头就没了。
他的双手隐隐在发抖,脸上、身上,都是淋漓的鲜血,自他身上流出来的汗液与鲜血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浓重的腥臭味。
侥幸活下来的几个侍卫,情况也和他相差无几。有的躺在地上哀嚎,有的甚至连胳膊腿都没有了。
舒殿合听到没有厮杀声了,冒头出来查看情况。看到有伤者,她回身解了宣城的穴道,然后一运轻功,就飞回了伤者的身边,从自己的怀里掏出贴身携带的银针,为他们止血包扎。
无论在何处,她都时刻铭记着自己的职责。
宣城扯下遮在自己眼前的布带,不顾腿脚久蹲的麻木,立即冲了出来。第一眼就看见面前这尸横遍野,血肉纷飞的景象,鼻尖萦绕着铁锈味久久不散,视觉和嗅觉同时冲击下,几欲让她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