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身叫文德殿,走的是含蓄中庸的路子,小皇帝宋琮改年号之后,连这大殿的名字也改了,“乾圣”二字张牙舞爪,昭昭野心毫不掩饰。
但今日却不寻常。
几个时辰前,左仆射连同御史台再次上书,言明东南水师乃国之重器,冯氏一族嫡脉只余一名坐着轮椅的及冠少年,朝廷给予二十年的宽仁已经足够,更何况,冯老太君年事已高,让她执掌军权,实在可笑,如今便应该收拢军权,派遣合适的军政官员前往管辖,从此之后冯氏只享食邑,不再参与岭南任何管辖。
宋琮不置可否,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如今镇西军由程将军统领,戍守西京道两年来,并无出过任何差错,如果我没有记错,程将军与冯老太君是同年的,你们为什么不觉得程将军年事已高?”
镇西军前身便是宋凌的征西军,收复西京道之后,宋琮重新编制,改名镇西军,由陇西将门之后程子耒统领,镇守在西京道。
这程子耒是如今陇西程家的家主,现已年过花甲,和冯老太君同龄,算算月份还要大上几个月。
御史台几个有名的头铁选手罕见地全部附和着左仆射说话,话最多的御史中丞冲锋在前:“程将军世代将门,一生征战无数,战功累累,如今老当益壮,冯家老太君如何与他相提并论?”
宋琮道:“我记得当年决定征西的时候,邀请程将军来宫里吃了顿饭,一顿饭跑了八趟茅房。”
御史大夫道:“陛下,程将军带兵向来是走的稳妥路线,当年他的确是行为不当,但后来西京道大战之时,西夏试图趁虚而入,程将军夙夜不寐,连夜追击,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皇上拿程将军说事,怕是不妥。”
“嗯,那你们拿冯老太君的年纪说事就妥了?”
“女子岂能与男子相比?冯老太君统领岭南水师,不过是依仗着冯老将军和靖海王的余荫威望罢了!”
另一人道:“岭南荒蛮,枉顾尊卑,牝鸡岂能司晨?如今天下大安,自然由不得冯家乱来。”
小皇帝嗤笑一声,叫了声“江柏”,然后想起来自己这位技能娴熟的专用捧哏今日被他打发去接宋凌了。
烦,我也想去接我哥。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听一群死老头儿胡咧咧?
小皇帝心里怒气愈甚,脸上的笑容就越大。
底下左仆射人老成精,不动声色地住了嘴。
其实底下倒也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武将一系不同于文官,对于冯老太君能够镇守东南水师二十年、并将帝国的东南海岸线守得如同铁桶一般的事实,他们不认为是全靠着先人余荫。
毕竟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尚可相轻,武人的心思却要单纯得多,实力决定一切,不行就是不行。
冯家女人不可小觑。
但话又说回来,岭南水师若是能收归朝廷,那对于武将一系也是绝好的消息,他们也不好明着反对文官这些故意贬低冯家女人的话,只象征性地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便不了了之。
小皇帝看得生气,冷笑一声:“看看你们一个个,端起碗吃肉,筷子都没放下就开始骂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