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下午有课?&rdo;诸航拉包时,周文瑾看到了里面的书本与电脑,喉结蠕了又蠕,才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
&ldo;嗯,就一节。&rdo;不是首长的。首长今天没去国防大,她发了条短信问他在哪,到现在都没回。
&ldo;一切……都好么!&rdo;店员把裙子装进纸袋,不知为何递给了他,可能真觉得他是她的朋友。为女友拎纸袋,是男友的责任。可惜他们从来都不是男朋友和女朋友的关系。
&ldo;给我!&rdo;诸航半路上把纸袋抢了过去。
因为羞涩,她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浅浅的光泽,像是有淡粉的霞光从内里泛出来,那一瞬,周文瑾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诸航。
他替她拉开门。
北京的夜晚,仿佛比白天还要热,呼吸间,都是滚烫的气流。站一会,全身就密密地往外渗着汗。
&ldo;一块去吃晚饭吧!&rdo;周文瑾绷起下鄂,他抢在诸航说话前,说道。
他没有把握诸航会答应,但他还是说出了口。这附近有各种风味的餐馆,如果诸航都不喜欢,他们可以去北航那边的小餐厅,诸航常去的那家还在营业。他去过,老板、厨师都没换。不一定要忆旧,他们可以聊小艾的婚事、聊各自的近况。世界并不大,他们在同一个部门工作,终有一天会相遇。相遇了,总得打个招呼、寒暄几句。
果真诸航为难地皱起眉,&ldo;谢谢周师兄,我要回去的,帆帆在家等我呢!只要我不出差,他都要等我回去才肯洗澡、睡觉。&rdo;
周文瑾僵直着不动,他一点不想听她说和卓绍华有关的任何事。可是,他不接话,她就会转身离开。&ldo;帆帆?你孩子么,他一定……很可爱。&rdo;心被指甲挠出了两道血印,疼得无法呼吸。
诸航腾出一只手拭汗,可真热呀!一半是因为天气,一半是因为紧张。&ldo;是呀,就爱和我玩个捉迷藏,像小傻子似的,每次都躲同一个地方,好了后叫我,声音又响又亮,我得装着很焦急的样,屋里院里的跑三圈,然后才发现他。他笑得几里外都能听到。可是他不爱玩球,这点不像我。我姐说我小时候,整天就是球、球、球。我给他买了好几只球,他抱一下,就扔了……我讲的话是不是很冷?&rdo;周师兄的表情好像越来越严肃,诸航讪讪笑着,她活跃气氛似乎很无能。
&ldo;没有,我很爱听!&rdo;语气微凉。
孩子‐‐
听别人说起,与听她亲口说,前者是隐隐的痛,后者是撕裂的痛。
结婚、生子,他没有想过那么远。她毛毛躁躁的,那么冲动,经常闯个小祸,自己都照顾不过来,怎么可以胜任妻子、妈妈那么大的责任?他错了。她可以是个娇柔的妻子,也可以是个称职的妈妈。做她的孩子多幸福呀,似友似伴。
他到底失去了多少?
闭上眼,仿佛看到苍茫的暮色里,自己孤单的背影,慢慢走着,就那么到老。
诸航无力地想抓头,就是腾不出手。&ldo;周师兄,我去等车了。&rdo;她指指站台,心里莫然悲伤。他们终于走到这一天,说什么都不合适了,刻意地谈论天气很傻,不如矜持、友好地告别。
周文瑾轻轻点头,陪着她一声不响沿着人行道,走到站台。额头上的汗像下雨般顺着脸颊流下来,衬衫湿湿地粘在身上。站台边的灯箱上是一幅化妆品的广告,美女化着精致的妆,撅起鲜艳的红唇,暧昧的眼神,似乎在邀请着男人们对她一亲芳泽。灯箱前等车的还有对小恋人,旁若无人、极尽缠绵之态,让诸航更是不自然。
公交车来了一辆又一辆,都不是去军区大院的方向。
诸航着急了。&ldo;周师兄,你去忙吧,我慢慢等。&rdo;
&ldo;我晚上也没什么事。&rdo;他本想微笑,未能如愿,微微抬了下眉,&ldo;猪,蓝色鸢尾那件事……对不起!&rdo;
&ldo;什么?&rdo;车流声太响,远远地又来了辆公交,诸航上前一步,踮起脚,想看清是哪一路,没有听到周文瑾讲了什么。
一辆夹在车流中的摩托车突地越过几辆车,从边上窜了出来。
一切都在猝不及防中发生了。惊慌中的诸航忘记了躲闪,周文瑾伸出长臂,一把将她拽进了怀里。在一声钝响之后,传来急促的刹车声,世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摩托车手在空中甩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迅速落向地面。鲜血像朵花似的,开了一地。
诸航浑身的汗都凝住了,她瞪大眼,怔怔地看着拽紧她胳臂的手,指尖发白,微微颤抖。
她的嘴唇也是抖个不停。
她在想:如果刚才周师兄没有拉开她,像羽毛般飘在空中的就是她么?那么首长、帆帆……
他在想:要是不出国留学,那么此刻他们是什么关系?
四目相对。她在他眼中看到自己苍白的面庞,清晰得像刻在里面。
&ldo;我……回家了,再见!&rdo;她突地把手臂抽回来,扭头就跑。
&ldo;我送你!&rdo;他不放心她,她吓得不轻。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音乐是特地为网络奇兵专设的来电铃声,他低头拿出手机,再抬起头,已经看不到诸航了。
&ldo;你好,我是周文瑾。&rdo;他突然非常厌烦起现在的工作来。
&ldo;周中尉,政委让我通知你,准备一篇大国之间如何合作网络安全维护的论文,下月去美国纽约参加六国圆桌会议。&rdo;政委秘书公事公办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