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平安,&rdo;顾凛之伸开双臂,眼神中流露着一丝很难说清的伤感和温柔,&ldo;我们抱一下。&rdo;
两人短暂地拥抱了一下,顾凛之身上总有一股春天的味道,暖而明媚,不浓不淡,不冰冷也不灼热,他生就这种圆滑而体贴的性格,他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
80八十
沈贺张开嘴,&ldo;人……&rdo;
他已经太久没说话了,从去年寒冬腊月到如今春暖花开,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他几乎忘了说话是什么感觉,忘了声带震动时是怎样的颤栗,忘了气流从舌尖喷出去是如何的微妙,微妙得让他头皮发麻。
&ldo;人生、人生有八苦。&rdo;沈贺抿了抿嘴唇,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么陌生,他调整了一下,凝视着面前的人,这句话他想了很久,这句话是他从鬼门关里走出来说的第一句话,他想对梁平安说,想的太久了,想的心都快炸开了:&ldo;生、老、病、死,&rdo;
梁平安显然有些怔愣,沈贺的声音不如从前,略微虚弱,可咬字还很清楚,&ldo;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rdo;
&ldo;除了死,&rdo;沈贺停顿片刻,&ldo;除了死,你和我都已尝过……平安,最后一样,我们一起走吧。&rdo;
梁平安半天没回过神,他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他的眼睛看着沈贺,又好像在透过时光看别的东西,他似乎看到了那个一脸茫然地站在大学校园里四处张望的年轻人,阳光从白云上俯□影,刚刚二十岁的他还不知道未来将会遇到怎样的人,将会发生多少事情,也想不出他将会变成什么模样……他会怎样地被拉入天堂,又拽进地狱,再拉回天堂,再拽去地狱……可其实他从未离开过这个人间。
出院后没多久,沈涵主动离开了沈家,当然不会是净身出户,不知是不是那场争吵让沈贺没有赶尽杀绝,他默许了沈涵带走一部分沈家的财产。
沈涵走时他在家,面容英俊得与他有几分相似发色却略浅的年轻人勾着嘴角,打量着他目露嘲讽:&ldo;你看看你现在,你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而我正将迎来鼎盛状态,大哥,你给我的,我早晚有一天会如数还给你。&rdo;
沈贺的头发刚刚长出来一点,一道白色的疤痕横跨整个头颅,看起来就像一块未经打理的糙坪,他毫不在意沈涵的挑衅,&ldo;怕你一辈子也还不起。&rdo;
大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家里的佣人战战兢兢没人敢露头,沈贺懒得去管他的亲生父亲和继母在干什么,他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随后也离开了沈家的宅子。
上了车,沈贺拿出牛皮的厚厚的日程本,以前他是从来不需要这种东西的,可自从做过手术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了,助理前天告诉他的日程,第二天他就能忘得一干二净,提示半天也想不起来,后来他就养成了凡事拿个本子记下来的习惯。这一场差点要了他命的大病,到底还是留下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后遗症。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变成老年痴呆……
沈贺发动了车子,在嗡嗡地震动中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就当现在这条命是捡来的,是重新活过的,每一刻、每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
两个&ldo;大病初愈&rdo;,&ldo;气虚体弱&rdo;的人住在一起,饮食起居方面就有许多需要注意的,不过慢慢习惯了也没什么,早睡早起,自律一些,多了些东西,也少了些东西,其实和以前差不多。
只除了一样。
不过沈贺也不着急,他本来也不是急性子的人,何况现在时间充裕,他很想慢慢来。他终于又重新找回了自己曾经讲究情调,讲究&ldo;天时,地利,人和&rdo;的做派,不温不火地煮着他的青蛙。
梁平安这回真的跑不了了,他再也回不了头了。
临近初夏的时候,梁平安接到了意料之外的一个电话。
竟然是赵小雨。
说梁君文生病了,发高烧都烧迷糊了还一直喊着想爸爸,电话那头,赵小雨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