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羞听裴轸提起过,金俊明英年早婚,在美国为了进霍普金斯当医生和妻子两地分居,妻子坦诚出轨,肚子里却有五个月的金医生的孩子。
放弃了工作连夜投诚赶去马里兰,凌晨距离到达还有半个小时,妻子的电话打过来:孩子没了,我不要它,它可能也不想要我,总之——结束了。
几个月,可以轻易改变人生的方向。
看到胡羞魂不守舍,金医生似乎想要安慰,又想不到太好的办法,只打开自己的手机。
聚爱咕咚新生群有八个,每个都是满员,殷切的妈妈在群里传递好运(孕),交换医生的坐诊时间和药量,等待着自己的肚子里能够咕咚一声拥有希望。
这背后是一次次的注射和手术,为了后代,女人透支自己的身体。
金医生说,小裴这种误打误撞的人当了爸爸的人给这些不孕不育的家庭听见,估计要气到骂人吧。
但我觉得很幸运,甚至嫉妒,不是谁都轻易有这样的机会。
也许在你听起来像是没什么爱情的结合,甚至像个笑话,是吧?
我可能说的有些多了,但对医生来说,爱情这件事都很难实现,最终能够获得幸福的途径,是拥有归宿。
有些龟毛的金医生,里面的毛衣粘着猫毛,金色边框的眼镜看着他,话都收在嘴角,不再多说。
他的眼角有些下垂,法令纹浅浅一道,眼睛仔细看了脆弱易碎,不是非常威严的男人。
金医生在自己的故事里,也许只是个连名字都不需要记住的医生。
但在裴轸心里,他是十年的兄弟,医院里并肩的伙伴,不孕不育科帮助无助家庭实现心愿的研究员,也是曾经坐在一起,对彼此的失恋安慰不出,互碰酒杯度过夜晚的。
这样的战友之间,听到孩子二字,大概是被耳光打到,灵魂的碎屑从身体里掉落的打击。
从遗传楼出来,胡羞转头去了便利店,想吃过饭错过晚高峰再回家。
捧着饭盒看着门外的行人,下班人行色匆匆,也有从病房出来散步,做试管在住院部休息的患者。
茄汁猪排饭和酸奶在医院是她厌倦了食堂后的新鲜快乐,现在也渐渐没了食欲。
听到那句他要当爸爸了,她竟然也没法发自内心地祝福。
尤其在医院附近。
去地铁的路上,出租车停在她面前,是裴轸。奇怪,这个下车的动作她见过很多次,每次见到她都这么冲动急切,仿佛错过会后悔莫及。
他穿着件风衣出来,手里拿着个公文包,塞满了文件:“正好想找你,在这儿碰上了。沈知珉的入职办好了,下周正式入职;精神解困的联合论坛第一期也发出来了,是关于面部修复和先天骨骼发育不足的病人和家属专题公益报道,和美国三所大学一起线上讨论,你有没有时间来做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