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羞都能想象到那个女孩干瘪的天赋和内心的焦虑。
无论是怎么接触到钢琴,现在这件事绝对不是她喜欢的,人对自己不想要的东西总是毫无耐心。
如果赵孝柔是因为优越感而刻薄,胡羞就是因为挫败感而尖酸,没有时间见秦宵一,还有个死缠烂打的钱金鑫在身边绕,简直是把她往按部就班的婚姻牢笼里赶。
爸爸介绍来的钱金鑫,每天晚上都会坚持不懈地跟胡羞打电话。
加班到十二点也会拨通她的电话,如果不通,就会把电话打到胡羞爸爸的手机里——简直是班主任级别的招数。
聊天内容也极其无聊,工作内容、童年时光、周末打篮球的丑事、没有任何一句能够让胡羞提起兴趣。
当他讲起在广州读大学哲学楼闹鬼的往事又兴冲冲地讲了半个小时之后,胡羞终于对午夜电话粥产生了抵触:“钱老师,我明天一早八点早会,实在是困了。”
“那你周六有没有时间?我去接你打篮球,源深体育中心旁边有家酸菜鱼特别好吃,我带你去,那一家我特别喜欢。”
“有一个生殖学大会,口译做一整天。”胡羞不喜欢吃鱼也讨厌吃酸菜,捏起身边的解压玩具按个没完:“钱老师,也不用非要周末见面,我爸的电话也不用经常打。”
“我们都在男女朋友的关系边缘了,我当然要努力一下。
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我这个类型,但是我非常适合结婚,没有不良嗜好,你看看我打篮球就知道。”
胡羞认认真真数了数这句话里有多少个我,白眼翻得都累了,觉得自己快被赵孝柔附体:“再说吧钱老师,我真的累了,周末也是真的忙。而且拜托,千万别给我爸再打电话了,就哪怕是谈感情,也是两个人你情我愿对不对。”
而她凌晨六点没等睡醒就接到了爸爸的电话,语重心长:“结婚是终身大事,需要认真考虑,虽然对方靠谱实在,也不能过早答应。
你这认识不到一个月就同意,怎么这么轻浮,二十七岁之内把这件事搞定就行了,太急了男人会觉得你贱。”
用后脑勺思考都能听明白,钱金鑫错误地理解了你情我愿这四个字,并且汇报给了等着进展的爸爸。
被误会也就算了还一大早挨顿骂,贱字当头的胡羞越想越气,去淘宝买了一块秦宵一戏内道具,138块金光闪闪又镶钻,给自己当做护身符。
曾经在追星的时候她也用过这种心理安慰,李东海的同款tiffany手链5200块,她在淘宝88块买了一根仿货戴了五年,现在左右手腕的血管形状还有所不同。
别人都说这是金属中毒,胡羞只觉得,这是李东海在青春的少女时期给她的印记,让她意志加倍地捱过了很多孤独的时光;以及——劣质仿货带来的变化提醒自己,高质感的爱情都是贵的,低廉的民间套路、爱情鸡汤、星座运势,通通都不会带来突如其来又充满惊喜的狂热。
曾经放松警惕相信过普世的爱情,自己摔得很惨,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
138块的道具配不上戏里帅气又深情的秦宵一,那份雨夜里带给她的心动,也不是手腕上这块表能衡量的。但眼下她需要这么一件东西让自己超度焦虑。
在医院的工作说不上令她厌烦,但比起面对彩妆和护肤品的确是枯燥了不少。
帮院内的领导接外宾,为医生排行程排差旅,对接会议的时间地点,再围着医生转搞定他们的需求,每一件事都能耗上几个小时。
一个月下来,胡羞明白了医院行政的工作是在医院食物链的底层,实习医生努力转正,医生忙着发论文搞科研评副教授,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就为了在正当年的年龄升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而自己做翻译。
虽然一场的翻译价格并不低廉(比起师姐还是少了一半),但在医院并没有晋升的路。
只能说,有了翻译这门硬通货的手艺,从小行政混到老行政,就算是胡羞看的到头的安稳。
用爸爸的话说,她这种普通女孩有这种工作做归宿已经稳定了一半,就差一个男人了。
当然钱金鑫也这么想,每周固定要下了班乘地铁到医院附近来等她,找到餐厅再发店址,远远就能看到他朝自己挥手。
传说中有车的钱金鑫从来不在市区开车,借口说小路不适合开车。
胡羞每次都礼貌地在公司附近说再见,回到家就开飞行模式,为了不再接到钱金鑫的电话。
而没过几天,胡羞在单位收到了快递——一部新手机。
短信很快就跟了进来:“亲,收到货没?我给你买了新手机。”
落伍的钱金鑫,努力跟上年轻人的步伐,再喊胡小姐喊够了之后,兴冲冲地换上了新的称呼。
办公室的师姐扭过头:“哦呦,我们小胡换新手机啦。”
胡羞盯着这块烫手的洋山芋,仿佛觉得爸爸的电话下一秒就要打过来问婚期,赶紧回拨电话给钱金鑫,说手机绝对不能收,下班之后隔壁的马克洛斯西餐厅见。
自己经常和赵孝柔一起吃饭的餐厅即将暴露给不喜欢的男人,胡羞心情越来越差,但总要尽快把手机还回去,并且把事情说清楚。
特意提前从岗位溜出来,书包里的手机背着像个炸弹。
胡羞点了杯冰可乐,手心的汗和杯壁的一样多。钱金鑫背着包进门之前,对着招商银行100-5多看了一眼,让胡羞下定决心,今天这顿饭绝对是最后一顿。